此行目的并未达到,一行人沉默不言的上了岸,润玉强装出笑容,微笑着同自己新认的两个义弟交谈,彦佑撺掇着年纪尚晓,人事不知的小泥鳅一口一个哥哥和嫂子,逗得润玉和阿雪喜笑颜开,他看起来笑的无忧无虑可阿雪知道,润玉心里却依然在难过。渐渐的看着润玉那样勉强的笑容,阿雪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淡,她终于决定任性一回。
“润玉,我要留下来……替你照顾簌离姨。”
润玉深深的看着她,四目相对两人这百余年间沉淀的情感,早就在不言中传递更迭。他这才发现,这场月余的人间大梦也快到了尾声……可她的眼睛告诉他,经历了这许多她和他一样认清了内心,这漫漫仙途若真要找一个人伴其左右,他们都希望是彼此。她要在凡间女子阿雪这个身份到达尽头前,最后任性一回,为了润玉……也为了自己……
然世间哪有那么多时光可以用来兑现那句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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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阿雪……亦是梦里那个身着蓝衣,冷若冰霜的念梓少神。自那日意外被青烟带到天界,随着仙家记忆一点点恢复,她便明白了。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山野村姑……
竹山上那些年的欢愉,不过是她在凡间的劫数。她和润玉的相逢,亦不过是由她那一叶真身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可是身为主角的两人却深陷其中,早在百年前就付出了真心,或者说身为主角的念梓,早在两千年的落星谭边就种下了因。彼时翩翩少年郎不甚酒力在谭边不由主的化了龙尾耽于那凉爽的池水中,睡得昏天黑地,彼时还是幼童的她第一次偷喝了父亲的琼酿,红着脸误打误撞的闯进了暗林。她惊艳于少年美丽的麟尾,玩心渐起地掬起一捧带着星辉的潭水泼了他满身,口不择言的说了好多名副其实的漂亮话,那位俊俏的少年带着迷茫醉意,送给了她仙生中第一场壮观瑰丽的流星雨。
千年前的夜宴,定下了两人的姻缘,却因为各种自以为的真相,姻缘错付了人,移花接了别家的木。明明伸手就可得,却偏要想那许多,偏要自以为是的放手,直至最后要靠这场劫数去看清……这大概就是身为上神的悲哀吧……
至少在这短暂的凡人一世到达尽头前,在她还未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前,念梓便当自己还是竹山上的阿雪,这洛湘少神的位子……能晚一日便晚一日。
“少神在想什么?脸色这般差。”
漱离拨动琴弦,随意抚出不知名的曲调,立在一旁的念梓拨开铜制香炉中燃尽的香灰,又添了些新的香饵,清幽淡雅的香气冲淡了室内浓重濡湿的水泽灵息。
“漱离姨又叫错了,阿雪哪是什么少神……”
她轻笑一声,铜制的炉盖不轻不重的落下,在偌大的室内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漱离停了手头的动作,双手按住琴弦,盯着念梓不为所动的神色,终究还是轻叹一声。
“我做了你五百年的师傅,你一身的水系术法多是我教的,我了解身为徒弟的你,亦如你了解身为师傅的我。”
漱离缓缓的抚上左侧脸颊,那块狰狞凸起的疤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全族枉死的冤魂也总在夜半时分入梦而至,在她耳边凄然怨毒的低吼着血债血偿!血债血偿!“漱离此生苟活至今,为的便是手刃仇人。这条路……一旦踏上便无法回头。少神和夜神殿下不该再和我这个罪人有任何交集。”
“来得及!漱离姨,一切还来得及。将灭灵箭毁掉不再去伤害火神,我会命我的亲信抹去全部的痕迹。您再想想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