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有点京都的样子。”
她放慢脚步,一边闲逛一边问价,发觉京里东西比他们幽州府要便宜,就先花一文钱买了几颗糖,扒开一颗,丢进嘴里,甜滋滋的,又继续往前溜达。
这条街有两家卖馉饳的,但就像那门子说的,都是煮的,没有炸的。
后一家店主是个老汉,听见许京华要买炸馉饳,抬起耷拉的眼皮瞅了瞅,奇道:“你这么大的孩子,从哪听说有卖炸馉饳的?”
“我爹说的,他小时候在京里长大,说是父母常买给他吃。”许京华跟店主拉起家常,“后来逃难去了北边,就再也没吃过了,这些年一直念着。”
店主摇头叹气:“没有咯。炸馉饳,得耗许多油,至少卖十文一碗,现今谁舍得花十文钱买一碗馉饳?”
这倒也是,人家一碗肉馅馉饳,也才两文。十文钱,在怀戎都能买一斗粗粮了。
“你爹也得有三十好几了吧?唉,现在的年景,哪能同那时候比?”
许京华点头附和,掂量着手里最后几文钱,刚想说那就来一碗荠菜肉馅馉饳,小店里头门帘一闪,钻出来个尖嘴猴腮的青年。
青年趁店主不备,从他后面窜过来,往老店主腰间一摸,就把钱袋扯走了。
店主吓了一跳,等看清是谁,便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畜生!偷老子钱,看老子不打死你!”
那青年扭身躲开,嬉皮笑脸道:“爹你别吓着客人。”一面说一面伸手从钱袋里抓了一把铜钱,才把钱袋丢回给老店主,“再说,这怎么叫偷呢?您老赚钱不就是给我花的吗?”
老店主气得够呛,还要打他,青年仗着年轻,身体灵活,在店里兜了两圈,找到空隙就窜到街上跑了。
“这个小畜生!”老店主追出来,遥遥看着儿子消失的方向,跺脚大骂。
许京华旁边瞧着有些不忍心,就上前问:“老丈,你没事吧?那位……真是你儿子么?”
老店主唉声叹气:“我倒真希望不是。”他说着,垂头丧气回去店里,将炉火熄了,“孩子,你去别处买吧,这不孝子拿了钱,一定是去赌,我得把他抓回来。”
“赌?官府不是明令禁赌么?抓住了,要挨板子的。”
“挨板子倒好说,少不得还得拿钱打点。”
许京华看店主年纪不小,干活吃力,就帮着他关了店。
她年纪虽小,却十分懂事,老店主见了更觉心酸,“你爹真是命好,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唉,哪像我,老来得子,却得了这么个败家子!”
“嗐,我也淘气,我爹天天骂我,有时候急了还上手打,说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老店主摇头:“你没瞧见么?我现在打都打不动了,他娘又死得早,我这把年纪,将来真不知靠谁去。”
许京华听见这句,想起自己早逝的娘亲,一时触动心肠,说:“要不,我陪您去找吧?您自己去,他八成不肯跟您回来,我可以吓唬他,说去报官,您放心,就吓唬吓唬他。”
老店主觉得这主意不错,他知道儿子惯常去哪儿耍,带着许京华一路找过去,果然在长街后头的一处陋巷里,看见了围成一圈的闲汉,老店主儿子就在里头。
“老丈,你先去叫他,我在这儿看着,他要不走,我就大喊一声,‘官差来了’,怎么样?”许京华躲在拐角处,偷偷和老店主商量。
老店主点点头:“你受累了,喊完记得跑,不然他们发觉是假的,回头没准要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