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她最好的朋友飞快的跑过来,眼睛一直盯着她。
“你什么都可以和姨说。”严卉急得快要结巴了。
她是真的被吓着了,从昨天半夜开始,她看到大人们都很严肃,和前面几次都不一样。
所以她不敢妨碍大人们做事,只能窝在角落里偷偷的看楠楠。
直到沈惊蛰叫了她的名字,她像是突然被解了哑穴,噼里啪啦的倒豆子一样。
“你不用怕的,我姨是全世界最厉害的法医,你什么都可以跟她说,她不会像我这样胆小,她不会怕。”
语无伦次。
八岁的孩子,想要表达的时候嘴巴快过脑子,急得满脸通红。
“反正不用怕的,我也不怕。”她最后四个字说的咬牙切齿,似乎前面说了那么一大通就只是为了佐证她最后这四个字。
“你怕个屁。”沈惊蛰在孩子面前说脏话,然后拉着楠楠优哉游哉的进检查室。
门关起来的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的大人都松了口气。
“她研究过儿童心理学。”老严拍了拍一脸懊恼的江立,“你尽力了,她是专业的,不一样。”
然后又回头看了眼不说话的邹婷。
“你是关心则乱。”老严过去牵自己闺女的手,完全是下意识的教训下属的口气,“心太软。”
“”邹婷冷冷的看了老严一眼,转身就走,背影杀气腾腾。
“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等”严卉没注意到自己爸爸和邹婷之间的刀光剑影,她很愧疚,因为昨天晚上捂住了眼睛,还因为刚才没有主动上前。
“可以,让江叔叔给你去买中饭,顺便给楠楠也买一份。”老严直起腰。
他还真是,口无遮拦惯了。
刚才那一下,眼看着真的是把人越推越远了
检查的过程很漫长, 缴费的时候护士看了一眼检查的内容再看了一眼楠楠,直接就报了警。
江立在电话里要求接警人必须是女的,所以来的人是邹婷。
严卉被这种严肃压抑的氛围吓到了, 看到邹婷就冲到她怀里很久都不愿意露出脸。
实习记者是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 刚出社会,对记者这个行业仍然抱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现在却有些蒙了,只记得到哪里都拉着楠楠的手不肯放,楠楠每次语调平静的回答问题的时候, 她在边上就一直在放空。
成年人下意识的逃避行为,因为不愿意相信人性会恶成这样, 所以宁可选择不听。
江立让小姑娘带了录音笔, 检查结束休息的时候, 他一个人坐在门诊大厅里戴着耳机听录音。
楠楠的爸爸, 是个文化人, 常年跑社会线, 他懂法。
所以对于身上的淤青和伤口,楠楠的回答和之前的骨折是一样的“自己弄的。”
脸上是自己打的巴掌,身上的也是自己用皮带抽的,医生问的时候,她的语气特别特别平静, 说得像是活着的全部“自己弄得, 因为我成绩不好。”
江立在听到第五声自己弄得回答后, 按了暂停键。
大部分事情, 单纯的看新闻影像和实际面对面的看到是完全两个概念,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很多年轻的记者会犯下单面报道的错误。
他们看到的那一面太过残酷,所以甚至没有想起需要去求证。
他一直很反感这样感情用事的记者,但是这一次,他按了暂停键。
楠楠瘦弱的身体和肿起的半边脸,以及看他的时候那种恐惧的眼神,让他无法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