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煎药的小丫鬟见她出来,欣喜地上前将她扶了,“姑娘醒了,这可太好了!我这就叫人去告诉将军……”
“不必了……”桐拂忙出声阻道。
“这可是将军的命令,我可不敢违抗。”那小丫鬟笑吟吟道,“将军前几日拔营去了淝水畔,担心你身子吃不消,特意留了人马在这里守着。”
“我究竟是添乱了……”桐拂远眺洛水汤汤,却被自己的这一句吓了一跳,调子里怎的满是歉意与内疚。
“之前呀,将军整日忙着议事、演兵,但只要得空了,就过来看姑娘……”
桐拂模模糊糊记起身旁的那个身影,出口却是,“将军这般待奴婢,奴婢不知何以为报……”含羞带笑,柔柔怯怯。
那小丫鬟笑意更甚,“若将军知道姑娘醒了,还不知有多高兴……姑娘真是好福气……”
桐拂掩在袖中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道,“我有些倦了……想回去……再睡一会儿……”
“睡什么睡!既然醒了,且听听我这一仗打得如何。”身后一阵风般走来的脚步声,掩饰不住的兴奋张扬。
桐拂勉强转过身,看着眼前甲衣染血的谢玄,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改日再……”
话没说完,手腕已被他捉了拖入营帐中,整个人被按躺下,他已扬手替她盖了个严实。
“我以无法渡河两军临河对峙势必长久相持为由,建议秦军后退少许,容我等渡河后再战。苻坚竟应了。
秦军几十万,战阵无数。左中右翼难相呼应,后援前锋联络不易,弓箭手骑兵步兵战车各自为阵……如此庞大繁杂的军阵,其实并不坚固。
若调遣有序当可无坚不摧,但若其中某一处错乱,也会即刻崩散。”
他面上是无暇顾及遮掩的喜色,“朱序在秦军阵后的那一声吼,搅动风云,令秦军顿乱,疯狂后撤,一时自相践踏。
而我等八千前锋趁乱上岸,不待主力渡江,直接杀入秦军阵中。
苻融驰骑掠阵,竟不慎马倒,即刻被斩杀阵前。苻坚亦为流矢击中,秦军自相蹈藉投水死者不可胜计,淝水为之不流……”
他是何时静默下来的,桐拂并未注意到。待发觉身旁没了动静,抬眼看去,他如石像般坐着,目光落在帐外初起的袅袅炊火之上,神思不知又落在何处。
“恭喜……”桐拂基本肯定自己的腿已被自己掐紫了,却也顾不得。此刻,万莫不能说出那些个口是心非莫名其妙的话来……
“将军神勇,奴婢亦是十分欢喜……”她近乎绝望地听着自己盈盈款款地道来。
而他闻言,猛地转过面庞,将她死死盯着,半晌才吐出一句,“你这是,失心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