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并不长,不过是几个晃眼的功夫。就这般晃眼之间,却发生了许多事。
不远处急速而来的舟子上,立着的两个女子。撑船的,戴着面纱看不清面貌。她身旁的那一个,华衣锦裳,手中拎着的却是个小巧的弓弩。
弓弩再小,也是用来杀人的。
刘吉安早在听见那一声疾呼时,就已本能地将挎刀握在手中。同样是本能,他并没有忽略身旁正在靠近自己的那只渔船。
那拎着鱼篓的小娃娃猛地扑倒,他眼风里看见渔船的垂帘扬起,在看见一排弓弩的瞬间,他已将脚边晾鱼的木板勾起,挡在身前。
几乎是同时,坐在他身旁的朱棣以手在面前的案几上一拍一推,那案几立刻竖起,同那木板并排立着,将二人挡在后头。
箭矢如雨,疯狂地激射在木板与案几之上,距离太近,竟有锋利的箭头穿过木板,几乎钉在刘吉安的身上。
刘吉安此刻却已完全冷静下来,将朱棣拦在身后,而其余的腾骧卫也已矮身聚拢来。
但他们的船与渔船靠得太近,木板根本无法抵挡密集的箭矢,很快有护卫被射中倒下。
刘吉安将手下递过来的弓弩紧握在手中,一面使劲全力顶着木板和案几,一边死死盯着另一只正迅速靠近的船。他很清楚,若两只船同时发动,今日便是他与他手下这些腾骧卫尽数战死,怕是也保不住身后的天子。
就在他抬起弓弩打算击杀船头的女子时,猛地见她扬手对着渔船弓弩连发,虽威力不够,但也令渔船上的攻势立减。
刘吉安心里一松,这两只船并非一伙,自己还有机会。当下趁着渔船短暂的缓势,他号令腾骧卫连弩反击,自己握着船篙欲将舟子远离开。
渔船上的攻势却几乎立刻恢复,刘吉安骇然看着燃着火的箭矢自那船舱里喷涌而出,将河道上照得雪亮。他尚不及反应,猛听朱棣一声“死丫头!”就欲起身。
刘吉安大骇,再顾不上其它,一把将朱棣摁住,“陛下不可妄动!”
耳边却听扑通一声,似有人落水,二人扭头看去。另一只船上撑船的女子,竟将手持弓弩的女子推进河里。而那只船即刻如箭一般急速地撞向渔船。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刘吉安除了使出浑身力气死死摁着朱棣,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只船轰然撞在一处。渔船失了稳头,几乎立刻倾覆。而撞过来的那一只船因为更加轻巧,竟当即断作两截,此刻反扣在水面晃晃悠悠。上面撑船的女子,踪影全无。
短暂的安静,很快数个身影自水中而出,攀着船就欲上来。刘吉安正欲上前阻拦,已被朱棣一把推开,眼见着他率先砍翻一人,就欲往河里跳。
刘吉安几乎魂飞,自后头一把抱着他的腰间,“陛下万万不可!水下情势复杂,不知有多少刺客!”
言罢猛地有人破水而出,扒在船边,乌发早已散开蜿蜒在面颊畔,金钗斜插,但掩不住满脸的欣喜,“陛下有我在,没事的!”
朱棣捉住她的手腕,欲将她拖上船,“你个死丫头,要有个闪失我如何向你爹交待……”话未说完,觉着手上一沉,眼见她神情遽变,她身后的水面顿时浮现血色。
“快!”听着他一声疾呼,刘吉安才回过神,忙伸手一同将那女子拖上船。她背后赫然一截箭矢,只余羽翎。
“林浅!”朱棣将她搂在怀中,“醒醒,不能睡!”
张林浅只觉后背钝痛渐渐散去,浑身却愈加没了气力,勉强睁开眼,看着他紧绷的面容,她欢喜道,“不睡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