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还在这里,这会儿应是随着贵妃回去了。”桐拂如实道。
“我其实一直没看明白她。”加布仿佛压根没听见,眸子里只看着雪落纷纷,“看着很近,伸手却触不着。触着了,又很快消失不见。”
“她为何要入宫?”
他的面容隐在长柏的影子里,“她做的事,我一向不问。只要她愿意,我陪着就是。就如同当初,她什么都不问,陪在我身边一样。”
“是在云滇?”桐拂忍不住。
加布瞄了她一眼,“她去过的地方,经的事,你根本无法想象。所以,眼下她这样,在旁人看来是疯了。其实,再寻常不过。”
“她将自己陷于险地,你也不顾?”桐拂晓得,若是自己,断不能看着小柔或是身旁的人,明知赴汤蹈火亦奋不顾身。
“险地?”他满脸不屑,“对她来说,当真算不上。只不过,我想见上她一面,有些麻烦。”
桐拂蹙眉,“你二人太过大意。京师,尤其这宫墙里,并非……”
“安稳地儿?”加布掐了她的话头,“这话是没错,许多事看起来明明白白,其实错综复杂。另有一些,看起来扑朔迷离,其实真相从来就在身边。”
桐拂见他越说越玄乎,将氅衣拢了拢,绕过他就走,“你们,小心些。”
加布将她叫住,“看在她的面上,有一事,且给你个提点。就不知,你对河道水妖案,可还有兴趣?”
桐拂抬眼望住他,“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的未必有你多,不过,却恰好是关键所在。照理此事与我无甚关系,但看在桐女史与阿清的缘分上,倒也不妨一说。只是,”他顿了顿,“听了之后,你莫要怨我。”
桐拂瞪着他,“我为何要怨你,本是帮我解了困惑。”
加布的嘴角扯了扯,“世间事就古怪在这里,明明看着是帮你,却是害了你。反过来,亦然。”
“你究竟知道了什么?”她有些烦躁,将不安压着。
“河道案连夺七命,与之后的女子失踪并无干系,这个,你应是晓得。如此大案,太子亲审,锦衣卫、兵马司……能查案的都出了力,找不到凶手绝无可能。
既然找到了却没追究,反倒胡乱与女子被劫一案并案,草草搪塞了之。又是何人有此能耐?”
见她神色莫测,加布继续道,“此事说来也简单,起初大张旗鼓地查案,当是为了安抚民心。最终落在李景隆的头上,却不过是将他幽禁于宅邸罢了……”
“有话直说。”桐拂紧攥着氅衣的垂绦。
加布盯着她,“其实你已经想到了,或许很久以前就已经想到了。只不过,一直躲着。”
马车停在问柳酒舍旁的巷道里,桐拂下了车,径直走到河边。雪方停歇了,夜风刺骨,河面上舟船寥寥。
加布的话犹在耳畔。
奉天殿,东宫,内阁……
所谓河妖、鲛人、雕题、交趾的槲若、莫邪与长公主、素纱禅衣、蒙古刀……不过都是黑白棋子。纷纷错错一局棋,于谁人的指间拈起落下……
他究竟是观棋人,还是拈棋的那一个……
腕间白雁玉钏透着寒意,那寒意蜿蜒徘徊,整个人似浸于冰鉴之中。
身后有人言,很快听见逐渐走近的脚步声,踏雪而来,簌簌急切。
“小拂,这么冷,你杵在雪地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