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相清癯,萧疏轩举的中年文士,拉着梁铮,仿佛捡到了一块宝似的,不住地上下打量:
“记得上回见到你的时候,才只有我膝盖头这么高,如今出落得……我都不敢认了——老将军可好?”
沈铭臣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他是书香门第,读过书的人,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想当年自己名落孙山,走投无路,若不是梁远智的资助,恐怕如今骨头都化成灰了。又哪有现在的显赫富贵?
何况于理来说,婚契既在,女儿就是人家的妻子,即便对方穷到要饭了,万万不能变节改嫁,何况亲家还是一手提携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帮过自己的大恩公。
但眼见得女儿渐渐长成,而亲家那边对婚事却始终支支吾吾,做为父亲,他是心急如焚。
说心里话,沈铭臣也曾怀疑过亲家是不是嫌弃自己,毕竟自己如今虽是皇商,但到底沾了个“商”字……然而梁远智给出的答复却是否定的,但理由却始终不肯说,自己追问了几次,干脆索性连人也不见了,由管事的苏清和代为接待,自己空跑了几次,也就没好意思再上门催促。
如今女儿一天大似一天,都快望门守寡了,沈铭臣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没想到今天对方终于找上门来了,他能不高兴嘛。
不想他本是随口一问,梁铮却幽然叹了口气:“家父已经亡故了。”
“这……此话当真?”沈铭臣吃了一惊,头“嗡”地一声,脸色顿时煞白。
这才几年不见,怎么梁将军就谢世了?!
“千真万确,就是前年的事……”
徐虎上前帮腔,一边把梁远智临终的嘱托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听得沈铭臣唏嘘不已,想起当年二人结伴进京,同榻抵足,喝酒谈诗,针砭时政,痛斥阉党……何等的畅快淋漓?
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想不到这才几年不见,竟已阴阳两隔,不禁泪如泉涌,亏得众人慢慢解劝,这才渐渐住了,把梁铮迎进了房中,两人慢慢叙话。
沈铭臣见女婿言谈举止不俗,相貌模样也算拔尖儿,心中已是喜不自胜,待知道他如今有了功名,又做了官,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听闻梁铮此来还要采购锦帛,当场就没口子地答应了下来:
“贤婿只管放心,些许小事包在我身上,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定然备齐,派人给你送去。”
“如此多谢了。”梁铮赶紧拜谢,一边把购帛的银票奉上。
这边交割清楚,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沈铭臣便把话题转到了自己最关心的地方:“对了,关于婚期的事……”
来了!
终于来了!
想不到河南之行如此顺利,不但解决了军服的锦帛问题,还顺便娶回家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
梁铮一合折扇,猛地站了起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赫然发现自己眼前又多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并且直接凑到了沈铭臣的耳边:
徐虎:“启禀沈老爷,这件事本不该让府外的人知道,但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不得不说了,我家少爷有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