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这样,卫绾更清楚自己今日插翅难逃。
她的手心发潮,出了一层汗了。
“高将军,为何执意不放?”王徵道。
高胪冷眼盯着王徵,又望向因逃窜多日,鬓发蓬乱、形容狼狈的卫氏女,喉咙里发出一阵讥诮的笑声。
“阁下区区符节令,六百石无用小吏,何敢诱拐太子之妻?你不要命了么!”
“还不束手就擒!随主公回洛阳定罪!”
高胪长声暴喝,怒发冲冠。
战场上指挥若定的高车骑,毕竟不是虚有其名。
王徵垂眸,始终牵着卫绾的手不放,他轻轻地发出犹如春风般的温和的笑容,“我与阿绾,情投意合,殿下何必定要横刀夺爱?阿绾虽好,可殿下若想,他自然可以有比阿绾更好过十倍百倍的妻子,王徵不才,心上只有阿绾一人,一世,也只想求她一人。”
“高将军,殿下高高在上,生杀大权在握,龙章凤姿,世上无人敢攀附。阿绾同我说,她志不在高攀,所以,恕我们不能从命。”
王徵说情话总是动人的,卫绾胸口滚烫,脸色晕红,忽然之间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已褪去了不少,满心都是柔情暖意。
高胪皱起了眉。
身后传来窸窣的动静,高胪如梦初醒,将胯下的黑马徐徐驱策退到了一旁。
高大健硕、如天降神兵的骑士们这时都严整有素地分道两旁,恭谨地垂下头颅让出一人来。
他骑着马慢慢地走出骑士队伍。
夕阳在山,落霞染林,背临数里桃花,那人面孔冷漠尊贵,也俊美非凡,绚烂之至。
卫绾有些怔忡。
此前远远瞧过太子,但从未离得如此之近,他竟是如此俊美的一个男人,比表兄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太过冷漠,他双目扫视之下,仿佛在凝目看着一堆已不会说话不会动的骸骨死尸。
高胪道:“主公,王徵,不知悔改。”
太子的目光从王徵的身上移到了卫绾身上,不知为何,卫绾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内心之中有股浓浓的歉疚感。尽管定婚之事与她无干,她从未想过欺骗太子,只是事不饶人,无可奈何,她人微言轻,无力反驳,逼不得已出此下策。
可是在面对太子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她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太子的目光,又缓慢地落到了王徵紧紧扣住卫绾的手上。
卫绾被他盯得,不知为何,却想将自己手从王徵的紧握之下滑出来,明明,太子的目光平静而冷漠,他似乎也没有任何不悦,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的手攥住了缰绳提起,马儿听话地掉头离去。
太子的背影消失在了骑士身后。
无端的压迫感散去之后,卫绾并没有松一口气,王徵却露出了笑容。
高胪愤怒得目眦欲裂,他举手,朝正前方比划了个手势——食指压住拇指,剩三指指向了一人。
卫绾倏然大惊失色,电光火石之间,骑士们依照吩咐拉开了弓弦,箭筒里的箭被抽出,五十人抽出了近一百支羽箭。
传闻当年与羌人一战,太子兵少将寡,难当胡兵,便让人铸了这种特制羽箭,一支足有寻常羽箭两支重,去势极大,弓拉满月之后,犹如密密麻麻的雨点般朝卫绾与王徵飞射去。
本以为逃过一劫的卫绾,已来不及揣测太子不发一言掉头离去是什么意思,认命等死之际——
身旁的对她说了两个月情话约定同生共死的男子,忽然一把扯过了她,将她拉到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