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绾是故意的。她畏惧车骑将军,只好借着盛装壮胆,提醒对方自己身份,以免与车骑将军谈崩了,他要动用蛮力解决问题。
竹水亭畔,水中风荷几里,被风扑打着拍在湖中央大理石砌成的飞檐石亭下。卫绾来时,高车骑已经等候许久了,那日光晒在他颀长健硕的身影上,竟灼出了烈温。
卫绾迟疑少晌,待高胪望来时,忍了忍,教常百草待在原地盯着薛氏的人,自己拾级而上。
“车骑将军,你约我至此,有话同我说。我已来了,请高将军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高胪对她却极为恭敬,河西之行当中,他一路都为卫绾大为恭敬,起初她想不明白,如今也不愿想了,高胪施礼之后起身,“想必信已送到小娘子手中,你已经知道了。”
卫绾颔首。
“因这一世,主公并没有制出玄羽箭,旁人不知我送的什么,卫小娘子却不能更明白了。”
卫绾咬了唇,不想问那羽箭是良兵神器,将之与骑兵交手如有神助,而太子殿下却为何放弃了玄羽箭,“高将军怎么确信,我一定是有那辈子记忆的。”
高胪轻轻一笑,自信且笃定地说道:“我是行伍出身,手上人命无数,但料想卫小娘子也是将门之女,不当怕我的,你却一路避我如避蛇蝎,我昨日送出那封信纸,本也只是试探,着那下人记着卫小娘子脸色,至今日,自然已完全确信。”
高胪趁着卫绾心神蓦地恍惚之际,又道:“高某开门见山了,昨日,抚西大将军李翦回朝,已向卫司马提出求娶卫二娘子的心意,他回来是高某一力撺动的。”
卫绾猛然抬头,盯着高胪咬牙道:“你什么心思?”
高胪摆手,“我与李翦将军两辈子相交,深知他心意,他苦恋卫二娘子,碍于身份不敢剖白,我在背后推了一把而已。若卫司马同意,这自然是好的,若他不同意,李翦至少不必悔恨又一生了。”
“卫娘子,我深知你对我与主公畏惧并恨不得敬而远之,一世都没有交集,但有些话,我当着面不吐不快。你不愿入主东宫,主公才答应退婚,但此事从头到尾,只他一人冒着触犯天颜之险,几度顶撞陛下,是否也不公平?”
她沉默了。
是的,高胪与夏殊则自然是一条心的,高胪担忧太子处境,来劝她也出面,这是人之常情,尽管夏殊则承诺过,也愿意一肩担了退婚,但,平心而论,他用的那个法子让卫绾很是不安。
“如今,陛下的心意确实已有松动,数度谈及卫二娘子。我不是嫌弃卫二娘子和离之身,只是,主公个性,恐怕难以被人强逆心意另娶他人,何况中间又有李翦。”
卫绾将前后串通起来,讶然说道:“所以你写信让李翦回朝,想办法让我二姐嫁不得太子?”
“一举两得,算有此意。”高胪坦诚说道。
卫绾怔忡着颦了娥眉,心乱如麻。
“卫娘子或许觉着,既是主公上辈子取你性命,他对不住你,如今应当他亲手了解孽缘,对此我另有一桩事相告。”
卫绾此时已听不见风声,也不闻与她裙裾一色的风荷拍打在亭畔的婆娑之音,只有高胪说话时那略带男子沙哑的嗓音,随着夏风霸道地灌入耳中。
“当年下令射杀你的人是我,我越俎代庖发号施令,主公从未下达过要取你与王徵性命的命令,他本已决定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