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绾深深吸气,她走下了台阶。
夏日油绿的浓叶,踩着并没有干燥的秋叶崩断的脆响,她袭了一身槐香,到近前时,也没有行礼,而是垂目,忍了顷刻,才说道:“殿下,我有事同你说。”
夏殊则唯一的担忧竟是怕自己不自觉泄露了什么,他垂下眸,拈起了一颗棋子,“你说。”
卫绾难以开口,顿了半晌。
夏殊则忽道:“高胪带你来的?”
卫绾一怔,知道以太子殿下的聪慧,必是隐瞒不过的,便老实地承认了,“确实如此,但是我自己想来,因,心有疑虑,盼殿下解惑。”
太子殿下也不说话,不怒而自威,气势迫人,卫绾昨夜一宿难眠,又打了半日腹稿,但在对着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犹如一块冷冰似的太子时,又实在是不敢说出口。
夏殊则澹澹说道:“他说了甚么,你不必介怀。孤没让你做甚么,你按兵不动就是,孤答应了退婚,便不会食言。”
卫绾凝视着棋局,已成死结,她一时也没破解之法,拈着棋子的太子殿下似乎也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落子。卫绾也不知道怎么了,想着豁出去了,拘谨抑或放肆都没甚么,她大胆地坐到了太子对面。
随着她的落座,夏殊则鬓边的一绺垂落的发被风惊动了,他的眉眼略垂,掩饰住了那分不自然。
但他果然没有出声喝斥自己的肆意妄为,卫绾更放心了一些。
她想到,太子殿下果然聪敏,她来了还没有多久,他便已猜到既是高胪带她来的,那么在这之前高胪对她必定有所请求,他猜得也不错,高胪是曾请求她协助太子退婚,让卫家主动退了婚事,以免太子为难。
只是她却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来的。
“殿下,倘若我不想退婚,你还是不是执意要退?”
她似乎能感到,那拈着棋子,比棋子还要白的手僵住了,短暂不安的颤抖之后,为了掩饰异样,他拿了下来,安静地搁在了桌上,不经意碰了手边瓷盏里的热茶,烫得皮肉生疼,却一直任由那盏热茶灼着手背。
他的眼睑低垂,纤长而浓密的睫羽,也在微微战栗。
卫绾又咬了下唇,说道:“那日殿下说我不堪配你,我听了心中实在难过,殿下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你纵然是不喜欢我,也请换个理由吧。”
“我虽庶女出身,但我母亲周氏当年是被卫司马以正妻之礼娶入家门的,何况,我心上并没有什么人。”
“至于做妾,卫绾不才,宁为小吏妻,不做太子妾。”
夏殊则仿佛终觉烫手,卫绾见他不着痕迹地将茶盏推出少许,手背已被烫得鲜红,心乱如麻之时,却又不合时宜地想到,其实太子殿下比她紧张多了,他所有的镇定和冷淡不过是徒有其表。齐王殿下在他那面那样骄纵,却也从没见他发过脾气,太子殿下其实……应当不是传闻中那种人。
他嗓音低沉:“是么。你嫁给小吏也罢,与孤有甚么干系。”
卫绾皱了眉,沉默了须臾之后,想到自己背水一战,回去尚要面临薛氏的责骂,想到来时千蕤姑娘对她的口吻不善,此时退去,功败垂成不说,实在令人不甘。
“但眼下有这么一个机会,”卫绾说道,“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有做太子殿下正妻的机会,怎么肯轻易放过?河西之行时,路上殿下问我可愿悔婚,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