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菩萨低眉,金刚怒目。天子赏罚,皆是恩赐。”
元宁长公主双手合十,屈身伏跪拜了两拜,“本宫本欲逃离那纸醉金迷的地界,从此斩断和李姓牵连,终究还是逃不过一句‘血浓于水’。”
“罢,既是如今皇上来请,本宫便再进那繁华地走一遭吧。”
一片漆黑。
脑海中似燃起了一点白光,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光芒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朦胧之间,顾熙言似是听见隐隐约约的乐声传来。古琴幽幽,声声如泣如诉,宛若寒松低吟。
一室松香袭人,琴台之前,正坐着一位十足俊美的男人。
他缁衣博带,玉冠束发,俊脸上是叫人无法逼视的五官——似乎值得用一切不食人间烟火的词语来形容,只因他生的那样出尘,脸上又常带温润笑意,似乎每时每刻都蕴含着无限的深情,叫人不用任何理由便相信,这样的人绝对做不出来任何不好的事情。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韩烨手上拨弦的动作随之停下,一双如寒潭般幽深的双眼望向床榻的方向,声音清润温柔,叫人如沐春风。
“你醒了。”
顾熙言以手扶额,勉强摇了摇头。看清了眼前的所在,又对上那双幽似深潭的双眼,当即怒道,“韩烨,你卑鄙无耻!”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在伽蓝寺被假沙弥引诱道禅房中,又被韩烨下了迷药,直昏睡到现在,此时浑身酸软无力,一看便是中了大量蒙汗药的症状。
韩烨不疾不徐地行至床前,伸手从小几上斟了一杯清茶递与她,“熙儿喝口水,再慢慢骂也不急。”
“啪——”
瓷盏摔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韩烨神色如常,一点儿不见动怒,竟是好脾气地又重新斟了一杯茶水,重新递到她唇边,淡淡道,“这只杯子若是再砸了,我只好换个法子喂你了。”
瓷盏紧紧抵着朱唇,男人手上一个用力,杯子顺势斜了斜,茶水竟是略带强硬的喂到了她嘴里。
顾熙言浑身酸软无力,听了这话,当即不敢再打砸东西的主意,望着他那副不阴不阳的神情,更是敢怒不敢言。
一盏茶水见了底,韩烨才转身又倒了杯茶水,就着那杯上的绯红唇印轻啜了一口。
顾熙言见状当即红了脸,正欲发怒,却听男人道,“淮南距盛京千二百里,我重生醒来那日,当即快马加鞭,赶回盛京。可还是晚了一步——这一世,你终究还是成了他萧让的嫡妻。”
顾熙言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上一世究竟和他有过什么过往。于是强装镇定道,“什么上一世?我不知韩世子在说什么。”
韩烨似是听到什么好笑之事,轻笑了下道,“甚好、甚好。想必熙儿对曹婉宁、史敬原、谢王两家之事,也知之甚少了”
“熙儿,你若非重生之人,又怎会提防曹婉宁、史敬原、王氏一族至此?”
顾熙言闻言不禁大惊——他竟是对她的底细摸得这样清楚!
韩烨握着手中茶盏,神色幽幽。
这半年以来,他安插在太子身边儿的几个得力亲信,或是被萧让暗中除掉,或是明升暗降,发配到边疆偏远之地。上一世,两军交战之际,这些心腹亲信成了插在萧让心口上的一把尖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逼其入无力回天之绝境。这一世,那些亲信并无可以异动,萧让怎会突然惊觉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