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则觉得,她这副表情,实在像极了,一个正在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的大灰狼。
要是武皇后知道婉儿竟敢把自己腹诽成了大灰狼,婉儿这条小命就可以直接交待在这儿了。
婉儿也只腹诽了那么一下,因为她着实替薛婕妤捏了一把汗——
薛婕妤再厉害,面对武皇后这只老狐狸,也显得太纯良了些。
这么一会儿,又是大灰狼又是老狐狸的,婉儿的腹诽就足以让她死去活来,再活来死去了。
“巧吗?未必。”薛婕妤淡淡开口。
武皇后挑眉,感兴趣道:“上人这话怎么说?”
“陛下为皇子时,郭安曾经在崇文殿侍奉陛下笔墨。因他敏慧,曾得老身指点书法,他始终敬老身为师,每逢生日必要贺寿的,皇后娘娘不会不知道吧?”薛婕妤的语气中带着对武皇后掌控后宫的哂笑意味。
她只称武皇后为“皇后娘娘”,而断不肯照着时新的尊称,称其为“天后”。
婉儿的一颗心,更为薛婕妤紧张起来。
武皇后一点儿都没有生气的意思,相反,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上人精研佛法,当真神乎其技!本宫可还没说那人是谁,上人就知道是郭安了?”武皇后的嘴角边噙着浅笑。
婉儿却觉得这笑意的背后,可能是绝大的杀机。
既然矛头直指郭师傅,武皇后想做什么?
借着郭师傅给薛婕妤贺寿的名头,连薛婕妤和郭师傅一起处置了吗?
这两位都是婉儿尊敬的师长前辈,她欣赏薛婕妤超然物外的气度,感念郭安多年的教导之恩。
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武皇后算计了去?
婉儿胸中激荡,霍地冲向前去,拜伏在了武皇后的面前:“天后娘娘,奴婢有话要说!”
武皇后和薛婕妤都没料到她突然出头,薛婕妤坐不住了,紧张地盯着她。
而武皇后,怎么肯自己的节奏被旁人打乱?张口就要斥婉儿马上闭嘴。
婉儿料到她必定不许自己多话,索性将心一横,也不管武皇后允不允许,大声道:“昨日,郭师傅命奴婢来给这位……上人送一份佛经。奴婢在静安宫外的大日头底下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最后却被这位上人撵走,还着实奚落了奴婢一番!”
薛婕妤皱起了眉头。
武皇后原急着喝止婉儿,听她如此说,竟不急了,反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婉儿被武皇后疑似看自己怎么表演的目光盯得心脏缩紧。
不过这会儿不是琢磨将来会不会死得更惨的时候,婉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奴婢想,奴婢虽然身份低微,但好歹是宫学中人。宫学是先帝所创,是陛下和天后娘娘开化、训育后宫诸人的恩典!这位上人奚落奴婢,便相当于藐视天后娘娘的权威!”
这一番话说完,婉儿的背上已经沁上了一层薄汗,她的心也提溜到了嗓子眼儿。
反正,她越是将薛婕妤说得藐视权威,越能保障薛婕妤和郭师傅安然。
不然,武皇后若真想如何了薛婕妤,还用等到这个时候?当年薛婕妤与上官仪通信的时候,就动手了。
婉儿无从预料武皇后在听了她这套说辞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这个女人强大得她无法企及,哪怕想够一够武皇后的衣角,都得是得了格外的恩典之后。
婉儿急智之下,也唯有照着武皇后过往的所作所为,来猜测她大概的心理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