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门的时候,居酒屋里没有其他的客人,只有一位看起来精神颇为健硕的银发老店长站在吧台后边,自他们一进来就笑容满面,神气十足地向他们打招呼。
俞适野和温别玉在吧台前坐下了,吧台的角落排列着些小泥人,小泥人上头的墙壁还挂着一个大大的福字结,十分具有中国特色。
他们对老店长回以礼貌的笑容,拿起菜单勾了几道菜,顺便用英语向店长问路。
店长听了,没用英语或者日语,反而说起了中文“你们是从中国来的吗”
自老店长嘴里说出的中文,发音标准,字正腔圆,俞适野微带惊讶,换回了中文“您是中国人”
“哎呀妈啊”一声全国人民都懂的方言从老店长嘴里爆出,“可算见着老铁了,我是东北人”
两人被震住了。
人生四大喜,他乡遇故知。
虽然老店长之前不认识俞适野和温别玉,他们也并非老店长的“老铁”,但在异国他乡中碰到说同一种语言,曾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依然能够感觉自己收到了个礼物盒,里头装着惊喜和快乐。
来自东北的老店长是个自来熟的人,还没两句话的功夫,俞适野和温别玉就知道了老店长的事情,这位老人今年六十六岁,他在二十六岁那年来到日本,在这里结婚生子,如今已经呆了足足四十年了,现在连孩子都已经结了婚,生了娃,在东京安家落户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店长不再站在吧台后边了。
他将俞适野和温别玉刚才点的小菜整治出来,而后手端小菜,脚踢啤酒箱,蹬儿蹬儿地坐到俞适野和温别玉的旁边,动作灵敏得一点都不像上了年纪的老人。
现在,他已经完全把控了聊天的主导权,在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自己的事情之后,话题一转,转到俞适野两人身上,并三下五除二把两人来这里干什么给问出来了。
老头一合计,站起身,自吧台上方一个平行前探,把身体探入吧台里头,摸出了纸笔。
“我给你们规划一条旅游的路线吧”
两人有点意外,赶紧说“不用了,太麻烦您了。”
“这有个啥子哦不就写写画画吗,甭客气,要不是儿子明天要回来,我巴不得亲自带你们在这个城市里跑上一圈。”
这时,店里的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
写到一半的吕光远向两人道了个歉,笑呵呵说“可能我家小孩儿,打电话来和我说明天要回来的事情,我先去接个电话。”
他说着,再回到吧台之后,接起了电话。
“喂”
俞适野好不容易从机关枪一样的东北话中挣脱出来,正吃点小菜缓上口气,手肘就被温别玉碰了一下,他略带疑惑地看过去,看见坐在旁边的人朝前方抬了抬下巴。
俞适野再转眼一看。
好家伙,站在电话前的吕光远不知道听见了什么,本来很乐呵的人不乐呵了,他的脸越拉越长,越变越凶,连脸颊上横生的皱纹都耷拉下来,看着就像是垂着两腮的斗牛犬。
蓦地,他大吼一声。
“个瘪犊子又不回来”
“加班,加班,嘎哈呢,你除了加班没别的事儿做了是吧哪怕说带你媳妇带我孙女出去玩儿也好呢”
电话那边大概说了点什么,吕光远又是一声震天吼。
“你还敢给我犟嘴是我让你找这个天天让加班的公司吗是我让你找这群天天不着家的同事吗就这样了你还敢让我去,去,去,去,老子说过了,这辈子都不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