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续只觉心口一阵疼痛,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何曾想过伤害他?只是此生命途多舛,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罢了。她这一颗心,在三年前那个早春的夜里就丢了。
萧三爷是她年少时在倚翠园活下去的唯一盼头,是她苟且活着,不想自杀想见的人,是她挨打受罚、发烧生病、冬日里宁愿冷水泼头装病去后院洗碗筷劈柴时心里默念的人。
萧三爷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她曾经人生的全部,是她的信仰和希望。
只可惜,后来她才遇到他。若是那一夜十三岁的阿柳遇到的人是高谦玉,也许故事又是另一种走向了。
她泪眼朦胧间,看见高谦玉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门,再没有回头看一眼,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阿续坐在床边默默哭了好一阵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起身跳下床去。她顾不得穿鞋,才跑了一步,脚底便扎进了碎瓷片猛地跌倒在地。
阿续似乎不觉得疼,连忙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一步一个血印,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郎君恩重如山,她还未曾谢过,纵然相见不成欢,也从未料到日后如此不堪。这些年情谊不假,她无以为报,唯有刻骨铭心深记,磕长头乞他一生无忧。
只是待她穿过长廊,绕到屋外时,天色已经全黑,倚翠园华灯初上,丝竹悠悠。
是时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可再不见高谦玉的身影。
三年前她没能追上萧明庭,如今也一样没能追上高谦玉。阿续苦笑一下,慢慢跪了下去,在漫天雪地里朝着大门的方向磕了三个头道:“小世子,阿续此生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必当结草衔环。”
可是阿续不会知道,此时高谦玉正固执地等在倚翠园的大门外。漫天飞雪下,他就那么负手而立,站在那里倔强又期盼地望着大门等她。任凭冬阳怎么劝都不肯上马车。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她追出来,只要他在门口看到她的身影,哪怕只是她偷偷看他一眼、甚至是追出来骂他,他都认了。不管她爱不爱他,心里是谁,他都会带她离开。
可惜造化弄人,此时两人相隔距离不足百步,就这样错过了。
一错就是一生。
高谦玉足足等了有一个时辰,倚翠园门口来往行人不断,只是不见她的身影。
也罢,也罢!他垂下眼眸,遮住失望,徒然的转过身去,声音薄凉道:“走吧,日后关于她的消息,一句也不要让我听到。”
冬阳连忙应下:“是。”
真是大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啊!
年关将近的时候,阿续大病一场,高烧数日不退,连着昏迷了许多天,米水难进,气若游丝,大有油尽灯枯的趋势。
凤妈妈不肯给她花钱请郎中吃药,单等着她什么时候咽气了抬出去。可对外还要宣称,阿续是为情所困,甘愿坠楼保住名节,可仍被小世子抛弃,绝食绝药一心求死。
一时不少文人骚客都纷纷提笔作诗写文,褒奖这位倚翠园的奇女子,暗地里再斥责一番高谦玉的薄情寡义。倚翠园也因为阿续的事迹名声大噪,一时门庭若市,许多男子都慕名而来,想要看一看这位阿续姑娘究竟是何方佳人。
凤妈妈黑了良心,连这样的钱也敢赚。这些男子给凤妈妈塞了钱,便可隔着屏风遥遥望一眼气若游丝的阿续。再纷纷唏嘘感慨一番,拿腔拿调说一点云里雾里的话。
这已经够荒唐了,可更荒唐的是,每日来阿续房间里的人,多则十几人,少则五六人,甚至还有人结伴而来。而他们临走时给她留下的看病钱,都一个子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