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他有足够的理智,能够控制自己的贪念欲望。他来看她,是因为蒋轶;他替她谋划,也是因为蒋轶。可到头来呢?他的举动究竟是不是因为受到蒋轶的嘱托,他心里头都清楚。
道貌岸然地撑撑场子,义正言辞的分说利害关系,其实都裹挟着自己的私心:他也想见她,也想护她。蒋轶只是一个幌子,他拿来骗自己内心的幌子罢了。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让他失望过,他最隐秘的期待有了最好的回应,阿续似乎是一直在等他的到来,干干净净毫无保留。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袖手旁观,薄情寡义。
思极此,听得屏风后水声消失,悉悉索索衣摆摩擦的声音传来,萧明庭缓缓开口道:“阿续,我叫萧明庭,小字君毅。家中兄弟姐妹七人,我排行第三。八岁随父入军营,十四岁征战沙场,如今二十又一,尚未娶妻,你可愿跟着我?”
屏风后的声音突然间消失不见,寂寂一片。只是片刻后似乎传来压抑的抽泣声,似有若无,轻微细弱。这些细碎的响动很快也消失不见,泯于尘埃,一切就仿佛是萧明庭自己的幻想一般。
许久才听得屏风后的人声音轻缓,语气薄凉,一字一句道:“不愿。”
这两个字恍若一道惊雷,劈天而下,萧明庭心中一惊,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说不愿?
却见阿续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带着些许洗过澡后的湿气,长长的头发湿漉漉的散乱在耳鬓。她眼眶有些微红,却依旧是笑着的:“有三爷这句话,就足够了。”
“阿续,我是认真的。”萧明庭怕她不信,立马站起来补充一句,言语诚恳,目光灼灼:“你别怕,我不是那些薄情寡义之人,纵然不能轻易承诺你什么荣华富贵,但也绝对能护你一生周全。”
她轻轻一笑,慢慢的走到他面前,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看了看,突然踮脚吻了吻他微凉的嘴唇。
蜻蜓点水,刚碰到就退缩。
她动作轻柔的仿佛没有一点力度,抬手替他一一理好衣服扣好衣扣,全部打理妥当才笑道:“三爷,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你!”萧明庭不解她的举动,困惑又窘迫:“我们的事情还没有说完,你……”
阿续低下头去,轻轻叹息一声,言语疲惫,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耐心:“我累了,三爷先回去吧,好不好?”
“阿续,我……”
“先回去吧,回去吧?”
她执意要他走,萧明庭瞧她情绪低落的厉害,也不再强行留下。只好点点头,抬手抚了抚她微湿的长发道:“你好好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他走的时候,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暮色沉沉,归鸟轻啼,晚风阵阵。风吹拂着他的衣摆,袍角翻飞。
萧明庭将走出小院时,忍不住回头深深望了一眼。
此时小院内空无一人,唯有一株老柳树在微风下轻轻摆动枝条。屋子的门板吱呀一声关上,窗下透出一点点光亮来,温暖明亮的光线氤氲在这黄昏里。
寂寞又温情。
破天荒的,她没有送他。
萧明庭走后,阿续一个人坐在地上发了许久的呆。她愣愣的盯着前方,眼神空洞无神,整个人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只呆坐着一言不发。把绿萝都吓了一跳。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绿萝轻轻推着她问道:“您好歹说句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