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儿,回家罢,你母亲已为你熬了姜汤。”父亲并未说甚么,扶起了他便往家里走。
他的身体还未缓过来,一身的体重都压在父亲身上了。
待回到家,父亲的衣衫已然汗湿了。
母亲匆匆地端了姜汤来,又含笑着道:“阳儿,回来了便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父母却并未指责他不爱惜身体。
由于淋了数个时辰的雨的缘故,他大病了一场。
期间,叶长遥与云奏来探望他并向他辞别,他哑着嗓子道:“我极是羡慕你们。”
叶长遥乃是修仙者,云奏瞧来亦不是凡胎俗骨,他们夫夫二人能在一道的时间将会远超他的寿命。
病好之后,他每日都会去林小姐墓前念书。
过了十日,他便启程去京城应试了。
此次春闱,他夺得头筹,是为会元。
在其后的殿试中,他惜败,只摘得了探花。
他被任命为知县,赴任时,他先拜见了父母,而后才去祭拜林小姐。
林小姐的坟冢上没有甚么杂草,想来应是时常有人来祭拜林小姐的缘故。
他为林小姐摆上供品,点上香烛,才开始烧纸钱。
烧着纸钱,他突然想起了叶长遥与云奏,他其实曾经憎恨过他们,若是没有他们,许林小姐还活着,但他亦知晓,林小姐的死亡并不是他们所能预知的。
烧罢了纸钱,他又抱住了墓碑道:“一林寒露紫梨繁,待寒露到了,我再来见你。”
——据闻林小姐出生前一日,林父看了卢纶的诗集,其中《晚次新丰北野老家书事呈赠韩质明府》有一句“数派清泉黄菊盛,一林寒露紫梨繁”,又因正是寒露时节,林小姐出生后,林父便为林小姐取名为林寒露。
他松开手,别过林小姐,甚么都没有带,仅怀揣着曾杀死了那蟾蜍精的林小姐的玉簪子去赴任了。
从知县至知府,从知府至知州,待调回京城做官,已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又五年,他当上了御史大夫。
这十五年间,为他说媒之人不少,他一一拒绝了。
父母亦曾劝过他纵然不娶妻,纳一房妾室,延续香火也是好的,他亦拒绝了。
由于仕途得意,即使年岁渐长,说媒之人反是越发多了。
又到了寒露时节,他方才回家,便来了一媒婆。
媒婆舌灿莲花,说得他有些头疼,他婉拒了媒婆,差人将媒婆送了出去,方要去小憩,竟是来了圣旨。
宣旨的乃是最受圣宠的内侍,他以为圣上是有事情要交代他办,未料想却是赐婚,对方是圣上将要及笄的十三公主。
纵使对方贵为公主,他都不愿背弃林姑娘,因而他当即道:“恕臣不能接旨。”
内侍匆忙回宫禀告了圣上,圣上震怒,将他下了狱。
下狱便下狱罢。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牢房中,忍受着铺天盖地的异味,心下平静。
他不知圣上会降甚么罪,但不管甚么罪,他都甘愿受之,只是可惜若他身死,便不能为自己的父母与林小姐的母亲养老送终了。
在牢房中待了三日后,忽而有一阵环佩声漫入了耳中。
紧接着,牢房门被打开了,进来了一名女子。
这一名女子身着华服,另有一名做宫女打扮的女子候在牢房外头。
显然这华服女子便是十三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