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奥站在圣天使堡的顶端,站在持剑的大天使像下,这座雕像是六世纪的时候,格里高利一世教皇为了向上天求助消弭黑死病而立起的,大天使米迦勒的容颜庄重而又俊美,竟然与站立在他身前的朱利奥美第奇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而后者同样要在今日挥剑,只是他的敌人不是无形无状的瘟疫,而是有着血肉的敌人。
朱利奥轻轻放下了望远镜,这件利器在拉文纳的河畔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这里也未令人失望,那道纤细的火线弯弯曲曲,在台伯河的西侧勾勒出街区的轮廓,朱利奥一直等到它们的末端消失在圣保罗门,才发出了无声的指令。
圣天使堡的大钟发出一声宏亮的长鸣。
这是战争的号角,也是天主的怒吼,随着圣天使堡,圣彼得大教堂的钟也响了,然后是圣玛丽亚教堂,圣罗萨里奥教堂,圣焦阿基诺教堂福尔基纳圣玛利亚教堂,圣潘科拉齐奥教堂耶稣与玛利亚教堂,圣特雷萨教堂,圣体节教堂
钟声一个接着一个地传递了出去,路易十二与他的军队,在霎那间就被轰鸣不绝的钟声彻底地捉住了。
天地之间几乎只有钟声,唯一的声音,那些宅邸突然打开门窗时的碰撞声,以及从门内推出的火炮,与窗内伸出的火枪、弩箭所带来的咔擦吱嘎声,渺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但无论是在室内,还是在街道上,人们点燃的火把,却已经为法国人点亮了笼罩在他们头上的罗网。
路易十二睁大了眼睛,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正在一个巨大的噩梦之中,但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与耳边的声音依然没有丝毫改变,他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教皇的陷阱,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就这么输了这位强壮的国王只停滞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拔出自己的长剑来,高声喊道,“进攻进攻进攻“
他一连喊了三声,而他身边的敕令骑士也同时高呼,他们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压过了钟声,但更大的声响骤然侵袭了人们的耳朵,起初,无论是谁,都以为这是火炮在轰鸣,但只有站立在高处的人们才能看到,就在台伯河西岸的街区里,有四五座塔楼訇然倒地,碎石瓦砾向着四周溅射,灰尘飞扬它们向着街道倒下,残骸如同锤头一般,将细长的法国军队敲击成一段一段。
“我就说,”一个托洛尼亚家族的人忍不住低喊道“那个美第奇的枢机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建起那么多塔楼,难道他从那时候就已经预想到现在的情形了吗”
托洛尼亚家族,或说在罗马的任何一个家族,都习惯了家族之间的争斗,小到两三人,大到倾巢而出的四五百人,但无论如何,他们也没想到,竟然可以将战场拓展到如此庞大的地步,不过他们之前也不曾遇到这样的敌人
狭小的罗马城,以及更为窄小的圣彼得广场,注定了不可能如拉文纳一般,容纳上万人作战,所以路易十二只率领着军队中的精锐,三千人,其中有五百名敕令骑士,对于罗马,尤其是没能得到预警的罗马来说,他觉得足够了,事实也是如此,如果没有已经如同蒲公英一般飞扬到意大利乃至更远的每个角落里的慈悲修士会成员,朱利奥美第奇或许也会被打个措手不及,但既然有了他们,再有阿萨辛们的辅助,朱利奥至少已经完全掌控住了大半个意大利。
被截开的军队就像是被砍断的蛇,脑袋找不到身体,身体找不到尾巴,尾巴找不到脑袋,而此时罗马的家族那些愿意屈服在朱利奥美第奇身前的家族,乘机发动了攻势。
他们与法国人的军队不同,习惯与擅长在街道堡垒中战斗,而这些人中还有来自于卢卡与加底斯的人们,他们带来了比之前的火枪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