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城楼上, 给她送别……
听了这话苏明珠原本轻松的心情便忽的一顿, 说难过倒也不至于, 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抗拒, 细细分辨起来,倒有点像是无颜面对, 所以干脆逃避一般。
只是到了这个份上,便是再想逃避也是不成的了。
苏明珠下了马车,深深吸口气,也还是不得不咬咬牙,跟着魏安一步步的上了城门。
城墙上正中有一小屋, 屋内低矮逼仄,只要长得略高些, 站起来一抬手, 便能摸着房梁, 好在一边有一扇极大的木窗, 与屋门都不差多大小,两面大开着, 还算是亮堂。
苏明珠弯了腰进屋之后,迎面便瞧见了赵禹宸正屈膝跪坐于屋中的木案前,头插玉簪,手握折扇, 发丝鸦羽一般的既黑且密,越发衬出了他的面无血色,唇色惨白, 静静地垂眸而坐,不像是执掌天下的帝王,倒有些像是虽然金尊玉贵,锦衣华服,却仍旧身子体弱多病的世家公子。
只是即便如此,却仍旧不掩其俊美雅致之态,窗外的日光斜斜的洒在他身上,不像是日光照亮了门楼,倒活像是他自个便湛湛闪光,只叫这暗室生辉了似的。
看见苏明珠后,赵禹宸抬了抬手,不知是不是因为着身子未愈,指尖上都显得毫无血色,比那羊脂玉的扇柄都要苍白几分。
“坐。”赵禹宸轻轻开了口,声音也是低低的,却比寻常时候都更显的平静且温润“你不去与朕辞行,朕便只好来与你送别了。”
看着那骨节分明,却苍白到根根青筋都清晰可见的手背,苏明珠的便又忍不住的咬了咬下唇,没敢再细瞧,便只规规矩矩的福下了身去“见过陛下。”
行礼之后,一时间没能得到反应,顿了顿,苏明珠抬头看去,才见着赵禹宸抬了嘴角,像是要开口,却先轻轻的咳了一声,接着才低低的轻笑道“你若不想行礼,便不必行,也没有人逼你不是?”
这话很有几分熟悉,恍惚间,倒像是她曾经和赵禹宸说过类似的……
苏明珠顿了顿,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着赵禹宸话音刚落,便又咳了起来。
“陛下这到底是怎么了?”苏明珠没忍住的上前一步,担忧道“已不是第一遭了,您之前在望乡台上不就昏过一次,到底是什么病症,总得查个明白才是啊。”
看着苏明珠面上的焦急,赵禹宸便又抬了抬嘴角,轻声道“不是病症,这是最后一遭,日后再不会了。”
如何就日后都不会了?苏明珠皱了皱眉,但看着赵禹宸一副天经地义,且并不欲多谈的模样,却也并不好追问不休,顿了顿,也只得屈膝在对面蒲团上跪坐下来,伸出手,为他倒了一盏浓茶。
苏明珠伸手将茶盏递到了赵禹宸面前,想了想,最后却也只是低头说了一句“陛下……万万保重龙体。”
听着这话,赵禹宸便又忽的一笑“你都已要出宫,何必还在意朕龙体如何?”
在这个时候,赵禹宸若是震怒质问,苏明珠还更好应对一些,但此刻见他这般面色惨白,却偏偏这般态度平和,仿佛当真对她离宫这事毫不在意的模样,她的心底却反而觉着越发难受了起来。
赵禹宸乃是帝王,日理万机,若是当真毫不在意,是合该理都不理,彻底将她视作蝼蚁一般的,又何必在刚刚昏迷醒来不久的时候,行到了龙武门上,特意来送她一个离宫出家的贵妃?
苏明珠紧紧的攥紧了手心,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敛了心神,便正襟危坐,低头道
“有陛下这般的贤明仁德之君,乃是万民之福,只是明珠无德无能,有负皇恩,今日出宫,也会真心为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