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理口上说的随意,心下其实也一样并未将这事放在心里,他回京之后,虽看似一节闲人,并无官职在身,但是上,却是并未没有一日当真闲着。
废去推恩荫补之制的事,他自然是早已听说的,但他初闻之时却是丝毫不以为然,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只凭着皇帝一句话便要废,无异于一步登天,他也并不认为赵暗投能,心下甚至有些嗤笑之意。
但随着京中风声越传越响,朝中却并无动静,他便隐隐觉察出了些许不对,等到他听闻了另一则消失之后,心下一时间便更是凛然
就在十几日前,吏部不动声响的,在科举上除了原本的明经、进士两科之外,竟又开了百工科,说是要选出天下精于农桑水利,甚至机关器械的能工巧匠出来,若是天资惊人的,便是不通笔墨文采,也照样能授予官职。
此乃是从前从未有过之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士农工商,分明这才是天下读书人的进身之阶,清贵的根源,但如此工匠之流,只凭着些许在读书人眼里不登大雅之堂的手艺便能登堂入室,同样为官
虽然这百工科今年才是初立,甚至于短期内,也未必能考出多少当真有资格为官的能工巧匠,但只能这一桩事,却是实实在在的天下士子的根本上偷偷的抽出了一块砖去
但这般要紧之事,如今却只因着区区一介废除恩荫之事,还只是些许风声便闹的风风火火,竟是连这般真正要紧之处,都只如沉石入深水一般,就这般伴着一声轻微的声响便落的结结实实,莫说什么反对质疑的声响,甚至连消息都没能怎么传出去,许多人连听都未曾听闻
连新增的百工科都是如此,相较之下,原本无人问津的明法明算两科,都比从前定下的数目多翻一倍去,自然便越发如同春风吹过的水面,更是是无人在意。
这一手投石问路,声东击西,便将原本该有诸多阻碍的事迅捷且平静的迈出去了第一步,当真不知道,是赵暗投的手段高超,还是这一群文臣除了已然没命的董老头之外,便都是一群愚昧的废物
自然,也凑巧梁王如今正在禁足,消息多少蔽塞了些,他虽隐隐看出了些,但因着对梁王的防备,也是决口不曾多言,若不然,梁王那边,想必也不会坐视宫中的谋算这般顺利。
可谓是天时地利,都凑到了一处罢了。
虽然李明理心中百转千回,又想的敞亮,但他又如何会在明珠面前夸赞赵暗投的手段
故而此刻便都并不多言,只简单解释了两句之后,见明珠也不再戏文,他便也不再多言。
两个人只有说起了些家中的琐事来。
“河清法师您怎的在这,当真巧了,我原想着过一阵,便去寻您说话呢”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苏明珠顺势回头,果然,正是方蕙心远远的立在了半月门前,因住在皇觉庵里,打扮的都很是素净,浅色的窄袖上衣,配着一条湖绿掐丝妆花裙,秀发只用细细的丝带扎了,编成辫子在脑后垂了燕尾,很有些小家碧玉的亲近温婉,见之可亲。
虽然已不是第一遭了,但苏明珠每次听到旁人为表尊敬,叫她“河清法师,”心下都总觉着格外的不自在,这会儿便只笑了笑“你可别再这么叫我了,就称呼”说了顿了顿,既已出家,“明珠”这个名字也不好再叫了,苏明珠想了想,便直接道“你便叫我河清就是了。”
这个称呼还成,起码不算难听。
方蕙心闻言一笑,果然只叫了一声河清,便也款款行了过来,她原以为只苏明珠一个,等行到了近前,才忽的瞧见佛像之后,竟是还立着一位从未见过的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