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繁杂之间,竟见秦可卿晃晃悠悠的从门口走了进来,面色红润不说,竟然半夜了还是盛装打扮过了的样子。王熙凤不由得奇怪:“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秦氏道:“我本来是打算直接归去了的,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来,想着跟别人说都不管用,只有跟婶子你说了,才成的。”
王熙凤道:“有什么事,说了就是,你身子还不好,说了就早些回去歇着吧,这大晚上的,也不怕累。”
秦氏微微一笑,竟是说不出的风流别致,妩媚动人,较之往日,更胜出十分来。她说道:“婶子如今瞧着我们府上,虽是权势鼎盛,将来又有一桩天大喜事,只是富贵总如云烟散,总是要为后事着想的。宗族之事,一在祭田,二在族学。若是这两桩事可做好,咱们家不管将来如何,总是有退路的。还望婶子应了我,好歹也是为咱们府上留个后路吧。”
王熙凤恍恍惚惚的应了,正要多问她几句,忽听得有人叩门道:“东府的小蓉大奶奶去了!”
王熙凤猛然惊醒,当即被吓出一身冷汗。此时再想刚刚的几句对话,颇是惊疑不定。那几句话,与白鹭话里透出来的意思何其相似!
再者,刚刚那竟是秦可卿将死而未去的时候特来以魂魄之身提醒自己的吗?
王熙凤近来,先是被白鹭劝告,又有贾瑞一事,更兼秦可卿活着时时不时劝几句,刚刚又托梦来告自己,心下已是很信了七八分,决定之后事事留心才是。若这府都没了,她整日里是为了什么操劳!
心思电转,动作却不慢。虽然身子还不利落,少不得尽快着换了素净些的衣服,就与贾琏相携着往东府去了。
如今且说贾氏宗族之人,乍听得小蓉大奶奶去了,都急急忙忙的往宁府去。待到了宁府,一时间倒都回想起她往日里的好来。虽有些不大好的流言,到底是没影子的事,且那焦大不过是个马夫,醉后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说不得是故意气头上抹黑主人家呢。因而,宗族上下,凡是接触过这位小蓉大奶奶的,都悲痛难言。便是没接触过的,少不得看在荣宁二府的份上,做出一副悲痛样子来。
宁府之内,一时之间真是人声鼎沸,哭声震天。
荣府。
贾宝玉睡梦之中,忽感心痛难忍,翻身起来,竟是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倒把进来要禀报贾宝玉秦氏去了一事的袭人吓了一跳,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贾宝玉道:“不知为何,做了个极悲痛的梦,想是一时急火攻心罢了,不妨事的。”又问袭人,“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过来做什么?”
袭人这才定了定神,道:“东府里的小蓉大奶奶去了,我来禀报一声。”
贾宝玉乍听此言,实是不敢相信,又问了数遍方才确认。连忙就要起身往东府去,袭人苦劝不住,只得拿了素净些的衣裳给他换了,去回了老太太,方备车去了。
如今且说王熙凤到了宁府,到停灵之室很是哭了一场,方去了上房。
因不见尤氏,不由得问了宁府的丫鬟,方知是犯了旧疾。王熙凤心道:哪里是犯了旧疾,定是不愿意操持蓉儿媳妇的丧事。真是糊涂得很,连个面子情也不愿做,这不是逼着人往不好的方向想吗?再者,若是她不操持,这事必定还得落到自己身上来的,她正是小日子不舒服,况且也不愿每日两边忙忙乱乱的跑动的。显得再威风有什么用呢,又没有实际的好处。
心想着要去劝劝她才好,好歹把她劝起来理事。
因而觑着邢王二人招待前来的女眷,自己悄悄地去寻了尤氏,好说歹说把她的病“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