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珍重得像是对待一个稍纵即逝、而无法奢求再多的幻影。
“……”
“若万物皆失,我但求一死。”
太宰治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说道。
“你不能离开我。”
只要他离开他,死就会来到他面前。
但是只要离开他,对方就可以逃离这场噩梦。
不过,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并且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离开我的话,我会在此之前杀了你。”
“……”
“……”
“你知道吗,我只有一个铅一样重的灵魂,他的羽镞已经穿透我的胸膛。”
他的心情既如在听到恋人被流放时的朱丽叶,也如因感受到束缚的重担而脚步不能移动的罗密欧。这样的比喻实在太过浮夸也太过戏剧化,太宰治只得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
如此只言片语,想必难以被理解。
这个世界显得更为空旷。一个人要保持本真,灵魂便势必要变重。变重的灵魂是理想化的,然而在完成内心驱使的过程中却时常与现实脱离以至断节。这样的结果之下,死或许是唯一的选择。
死亡,自由,孤独,人生的意义。他像诗人与哲学家一样关怀这些人生的终极论题,可他却无法像诗人一样活在梦中,因为一切梦都必然要在现实中醒来。他也无法如哲学家一般抱有一种纯真的本我,太过执着自我的人只有疯狂一途。
一旦当生命停止,沉重的灵魂却开始升空,再也不必与自我相背离。他一直期待着死。如此一来,为何不去迎向死亡?
“因为你我都可以不想死了。所以,不准离开我。”
太宰治说。
“好了。芥川君,看来,我们果然是命中注定要遇到的人。这是一种冥冥中的预感,在我们之间必然有一种无法割断的联系。否则我们又为何能够在此处相遇呢?”
“我想要你吻我。”
他放开了对方,后撤出一步。
“请给我一个吻。芥川君。”
——请你走向我。
他的本意如此说道。
如同真的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那样,芥川专注地看着他,嘴角扬起了隐约的弧度。看起来像是在微笑。对人间生命漠然至极的灰色双眼一如既往地只看到了他一个人。胸腔里心跳的声音仿佛停止了,时间和空间皆沦为过去,一切都将他弃留在了当下。
被凝固在此刻,于是此刻即是永恒。
对方的气息离近了。
缓缓地、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落到了唇边。他闭上眼,如被捕获般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