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高兴。”大贤者顿了顿,难得对一件安格明显不太想说的事刨根问底:“为什么?”
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了,哪有为什么?就算是魔王也应该有突然对生活不甚满意的权利吧。
如果现在在这里是的费南,安格保不齐自己已经把这句话甩在对方脸上了。但很可惜,现在勤勤恳恳的辅佐官依然在为明天的出行做最万无一失的准备,陪他坐在魔王殿外抽风的人是路尔加,那个千年以前就已经很难让人执拗着保持警惕的家伙,安格只能又默默叹了口气。
下次等法则醒了得问问,大贤者是不是有什么天赋技能,怎么总让人忍不住想跟他说心里话。
这么想着,魔王大人看向头顶清冷寂白的月光,脸上很说究竟是什么表情:“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自从再度自无尽星海苏醒,他一直很少会有回忆起从前的时候——在路尔加身边不算,那是被动效果,安格自己也没法控制——那些在战场上同生共死过的人们,哪怕生性凉薄如魔王,隔着一千年的时间,也不敢再轻易毫无芥蒂地想起。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那个矮子,带着自己的族人跨越半个法兰大陆来追随我的家伙。我记得他叫做杜利姆。”
干巴巴地笑了笑,安格这么开口。今天费南提起山地矮人的时候他还没觉得怎么样。但记忆这种东西就是这样,明明你从不刻意回想,但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却会像决了堤一样,在你最毫无防备的瞬间汹涌而至。
杜利姆·沃尔特,一个在魔王大人记忆中相当沙雕的酒鬼。
据说他本来是矮人族第三继承顺位的王子,后来被上面两个哥哥打压得极其窝火,干脆喝空了国王的酒窖,然后带着自己的亲眷和追随者一鼓作气横穿大半大陆,直接怼到了当时还在考虑在哪儿建立魔域的安格面前。
‘反正你得收留我。’他记得,那个矮子当时抱着一直比他自己还高的酒瓶,醉醺醺地把手一挥,‘我已经告诉整个矮人族我要来投奔大魔王了!回头他们来找你干架,我在的话还能帮你的忙;要是你不留我,那就只剩下你自己一个人跟他们刚正面啦!!’
‘……’压根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混蛋,曾经还很年轻的大魔王差点没被他当场气死。
反正不管怎么说,矮子留是留下了,但鉴于他跟魔王说话的口气,在魔域建立之后,安格十分小心眼地把他发配到了最远的山脉之中,让他在那里建立领地。而杜利姆对此并不生气,甚至还十分满意,带领着山地矮人镇在西方诸禁地的北方边境,面对法厄森林里生活的光明精灵们,没事就去骚扰骚扰人家,日子过得极其舒坦。
就是苦了当时初代魔王的辅佐官,整天收到精灵们委婉但足够尖锐的抗议,几乎一度愁秃了头。
“后来呢?”静静听着安格平白不带多余感情的叙述,路尔加叼起最后一条烤肉干,知道若是仅仅如此,对方绝不会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对着月亮思考魔生。
怎么看怎么感觉应该把大贤者手里的肉干换成瓜,才符合他现在身上的气质。安格顿了顿,目光投向面前漆黑一片的地平线。
后来,还能有什么。
不就是圣战开始,他率领整个魔族和西方诸禁地的军队开赴战场,抵御毁灭之神米亚加德的大军。去时天光渺远,战意凛然,刀光足以划破最漆黑的夜幕,而等到再度归来,风吹暮雪,所有人都已经懂得什么叫做失去。
“最后我耗尽魔力,被迫在无尽星海沉睡。但早在那之前,我听闻那个矮子就已经死在了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