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榕知道,这件事情上,没有对错只有立场。而站在她的立场,她是对庶出弟弟叶千荣恨之入骨的,也是对自己的夫婿顾旭百般心寒失望的。
其实如果说恨的话,她更恨的是自己。她自责、内疚,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哥哥去死。
明明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她弑杀亲夫戕害子嗣为的也只是维护自己这个做女儿的利益,可到头来,她这个女儿要什么有什么,母亲却不得不偿还那条命。如果可以,她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母亲的,哪怕永世不得超生,她也愿意,只要能让母亲活着。
叶榕坐在离斩刑台不远处的一辆青灰色冠顶的马车里,因为情绪有些激动,猛烈咳了几声。她想伸手撩开侧面的帘子,被坐在身边的贴身侍婢桂圆拦住了。
“大奶奶,咱们能来送一送老夫人,也算是尽了孝心。您身子不好,不适合看那样的场面。”桂圆是跟着主子一起从叶府到顾府的,那台上的老夫人也是她的恩主,她心里也很难过。
但为了主子身子着想,桂圆极力劝着“您别多想,家里小爷跟姑娘还等着您呢。”
桂圆知道,主子如今能放在心上牵挂的,也就是小爷跟姑娘了。为了他们,主子也会撑过这一劫去。
果然,想到一双儿女来,叶榕放弃了,缓缓收回手来。她精神状态很不好,脸色也十分难看,穿着身素得不能再素的裙衫,脸色煞白双眼无神,看着似乎是有气进无气出。
但轮廓中依稀看得出是个清丽脱俗的大美人,仪态也好,即便病着,也随处可见其雍容不俗的气度。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受过很好教养的世家贵女。
叶榕歪头冲桂圆凄凉一笑,没再说话。只是闭了眼睛,安安静静呆着。
外面传来一阵躁动,桂圆知道是已经行刑了,但她不敢伸头去看。也不敢说话,甚至连喘气都不敢大口喘,生怕惊着主子。
她心里也明白,外面的一切动静,主子肯定也听到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突然下起大雨来。已经过了立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凉,雨水夹着冷风见缝插针似的钻进马车来,桂圆歪过身子去,替自己主子挡着风雨。
“大爷,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小的已经按着爷的吩咐,替老夫人跟叶老爷收了尸,会好好安葬。”
是爷的长随安泰的声音,桂圆知道是爷过来了,立即下了车去。
外面,一身玄袍皂靴的中年男子正立在雨中。旁边有人替他撑着伞,他则正全神贯注肃容吩咐下人们办事,任雨水打在他脸上身上,也丝毫不在乎。三十多岁的男人啊,历过磨难上过战场,见过风雨受过军功……出身尊贵,历练丰富,或许二十多的时候还有些青涩不成熟,但如今已过而立之年的他,大权在握,成熟稳重,正是一个男人最美好的年纪。
叶榕手撩起车帘,看着外面鹤立鸡群的男人,目光却无神。
当初她刚嫁入顾家没多久,顾家被政敌陷害,举家流放了。她跟着夫家一起流放十年,好不容易熬到平反回来了,原以为以后的日子尽是安和祥乐,没想到母亲兄长却出事了。
顾旭似是感受到了,立即扭头看来。见妻子在看自己,顾旭三言两语吩咐完后,大步跨上马车。
马车晃了下,叶榕回过神来,朝男人看去。顾旭坐进马车,脱了自己披风罩在妻子身上。叶榕咳了一声,虚弱道谢。
扬声冲前头的车夫打了招呼,马车便缓缓行驶起来。顾旭一双燥热的大手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声音沉重似有感慨,却也只简单吐出几个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