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既不晓得痛,也不知道怕,边涌澜能令活人胆怯心寒的刀式对他们起不到半分震慑,尸潮汹涌,这一刻斩出方寸清净,下一刻便又陷入重围。
“狸奴,顾好你的主子。”边涌澜见巨兽左冲右突,一口一个,利齿上沾满污血,随口嘱咐了它一句。
“尸障之中你无需顾忌我,分头清扫吧。”昙山从旁接道,挽江侯便见僧人的佛杵已变回一根竹杖,杖头不尖不锐,却稳稳贯入活尸眉间,又自后脑穿出。
原来先前不是不忍心下手,是兵刃不趁手。挽江侯心中嘀咕了一句,便不再分神管他,专心手下切瓜砍菜的活计。
在边涌澜看来,活尸再凶再厉,也只是些力气异常大,身法普通快的瓜菜罢了——他们生前不会武功,怕是也没想过死后还要打群架,既没有招式,亦不懂配合,不过几百具的数目,称不上蚁多咬死象,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
“这一镇人到底是怎么死的?看尸体腐败程度,死得前后差不到两天。”
说是分头清扫,但这两人一兽就像暗夜中的烛火,奈何桥头的明灯,不必劳动他们杀穿整个镇子,活尸自前赴后继,飞蛾扑火般赶来。
“砸死、憋死,”昙山听挽江侯乱战中还有心情跟自己聊天,只得随他道,“却不像有渴死、饿死的尸首,有些蹊跷。”
“你有猜测?”
“稍后再说。”
两炷香的光景后,挽江侯与昙山抵背而立,甩净刀上残血,慢慢平复呼吸。
“这就完了?”
“恐怕没有。”
“还有漏下的?”
“……你听。”
边涌澜侧耳去听,果听见一镇死寂中,遥遥传来“咚”的一声,片刻又是“咚”的一声。
他们跨过一地不再动弹的尸首,循着轻微的咚咚之声走进左近一条巷子,推门进到一户人家院中。
在房里——挽江侯知道昙山心眼视物无碍,侧头示意了一下,当先走进屋内。
房中摆着一张方桌,桌面上三碗清粥,两碟小菜,似是三口之家,早饭吃了一半的情景。
咚咚之声已十分清晰,自里间卧房内传来,像有人以头撞门,却怎么也撞不开。
边涌澜提刀入内,见里间唯一能算有门的物事是一个大衣箱,箱上扣着一把挂锁,咚咚之声就是由内传来。
“铛!”
他一刀斩去挂锁,退后两步,用刀鞘架住箱内猛然窜出来的活尸。
“……我以为,”挽江侯垂目看着身前面目狰狞,却身高尚不及他大腿的活尸,口中涩道,“……他们已经死了,再不能算是人。”
可不是人又是什么呢?
这小儿样貌的活尸虽已现出真形,但死前大约没受什么苦楚,浑身上下不见外伤,只有额头破了一块皮肉,还是他在箱中自己撞出来的。
他的娘亲死前护着他,死后也要护着他——满镇活尸皆被降魔佛音中激起凶性、神志全无,但上赶着去杀人的尸群中,偏有一个反其道而行之,先把自家孩儿锁进了衣箱里。
她还是人吗?她在想什么?是不想她的孩子去杀人?还是怕人杀了她的孩子?
挽江侯不知道,只认出了这孩子——他们第一次入镇时,在早点铺里耽搁了一会儿,他们一家便吃完了早饭,他娘带他出门打水,他吮着指头回头去看不认识的哥哥,满脸好奇神色。
而那拎着木桶的年轻妇人长什么样,边涌澜是彻底记不得了,无非只是一个背影,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
“涌澜,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