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高声嚎哭起来,“皇后殿下救命啊皇后殿下圣人因着华山王练字的时候写了个敕字,要抓华山王正法。殿下快去瞧瞧,再晚就来不及了”
弥生大惊失色,慌忙从殿里跑出来问,“在哪里如今人在哪里”
那内侍卷起袖管拭鼻子,弓着腰道,“在这会儿在凉风堂处置,奴婢给殿下开路,请殿下随我来。”
长信殿离凉风堂不算远,可是弥生觉得走了那么久,久得像走完了一辈子似的。那内侍说博士发现了华山王的字,有意封起来上奏。圣人命王当场写,对比笔迹之后证据确凿,便要左右拽着王绕堂而行边走边打。他来求救的时候王已经满身是血,这会子不知是死是活。
弥生听得腿弯子发软,踉踉跄跄险些摔倒。她不信他这样狠,百年对他构不成威胁,他为什么还要存心针对呢
好容易到了凉风堂,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上的丹陛。跌跌撞撞往前奔,只觉得昏天黑地一片,空气里有浓浊的血腥气,熏得她几欲呕吐。她脑子里勾勒出了无数画面,但是穷极想象,也无法和眼前的可怕场景相比。
她来晚了,她听见百年气息将尽时的哀求,“阿叔饶命,我愿与阿叔做奴。”然后边上的禁卫举起了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眼睁睁看着那阔大的刀尖捅进了孩子窄小的胸膛里。顺势一挑,把他抛出半丈远
慕容琤就背着手站在边上,究竟多么冷冽的一副心肝,才能在这种时候做到不动声色弥生瘫倒下来,张着嘴想喊,喊不出声。肺里的空气都挤尽了,她忘了吸气,憋得脸色铁青。
轻宵跪在地上给她顺气,“殿下殿下你快喘口气,快喘口气呀”
慕容琤猛然看见大殿那头的她,一下子落了短处,心里惊惶起来。悸栗栗过去要搀她,她像只兽,血红着眼咆哮起来,“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杀他”她喊得声嘶力竭,愤怒的余音在殿顶上盘桓,“你蛇蝎心肠,将来必不得好死”
她真的恨透了,也绝望透了。百年禅位给他是为求自保,到最后还是交代了性命。他亲口答应过她不伤害百年的,可是不过短短二十日,那孩子就死在他手里了。满殿的血啊,星星点点洒满了凉风堂的每个角落。她不知道之前百年受了多少苦,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可流绕室捶打,慕容琤好黑的心肠
弥生几乎是膝行着爬到百年身旁的,他倒在那里,身上绯衣吃透了血,红得惊人的艳丽。她趴在边上叫他,“百年,你醒醒”
他再也不能答应她了,小小的苍白的脸。一边的发髻解开了,散乱的铺陈在地上。弥生痛到心口痉挛,“苍天呀”她把他抱在怀里,“是我的错,家家没有保护好你,有负你,有负你阿耶所托也有负你亲娘”
不管怎么嚎哭,死的已经死了。百年左脚从御座上跨下来,右脚就迈进了阎王殿。现在走远了,再也听不见了。弥生的心仿佛经历了淬火的过程,从炙烤到冷却,什么都轻了淡了。百年这么可怜,生在帝王家不是他的错。即便以前有违逆他的地方,现在他都改了。他不过是个孩子,一个已经放下了权利、等待春暖花开时放风筝、没有机会再长大的孩子。
她哭成这样,叫他心痛之余又觉可恨。他命左右叉开她,指着百年的尸首下令,“给朕拖下去,扔进池子里喂鱼”
弥生惊惶去夺,无奈左右架着她,她使尽了力气也挣不开,只有声泪俱下的哀恳,“留他个全尸下葬吧,求求你了”
“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依你只管闹,再闹我叫人把他剁成肉酱,不信你试试”他气昏了头,忿然对那两个抬尸的大喝,“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