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自己也是胸怀大畅,宛如万丈坚冰突然被艳阳消融,心中满是舒服坦荡。原来内心深处,也并没有真正责怪那韶王小子,真心假意,分明可辨,何必计较那份冲动冒失?那家伙冲动冒失,原本就是常事。
好吧,乖儿子,等着接受阿爷的慈爱心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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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难道……就这样放弃了么?”
裴放停住脚步,忧心地凝望着匆匆追来的李重耳。
“殿下,此事关系重大,圣上主意已定。老夫劝你不要勉强。”
身周庭院空旷,四面望不到尽头,正是大凉皇城。北倚忘归山,西临青鸾水,占据了敦煌城北近半个城池,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城墙高耸隔离天日。此时日已偏西,余晖斜照,所有殿堂都被金光所覆,四处坚冰难融,屋脊间残雪依稀,庄严与恢宏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意。
身后人声喧哗,是散朝后陆续走出齐光殿的群臣,个个忧心忡忡,三三两两地凑着头低声交谈。裴放心思深沉,并不希望旁人见到自己与皇子亲近,当即疾行几步,与李重耳拉开距离,不想那少年满腔急切,又紧紧跟上来,与他并肩行于丹陛之侧。
“我不计生死,不求军功,唯求以身报国而已,圣上为何总是不肯允准?”李重耳眸光闪闪,两道浓眉紧紧蹙在一起,满满地写着焦切与失望:“军情如此紧急,正是用人之际,我一身武功,怎地就不能随军出征?”
“老夫说过多次,朝中对皇子从军,历来慎之又慎。”裴放压低了声音:“殿下的心意我自然知晓,然而在旁人心里,难免会揣测殿下踊跃从军的动机。今日朝中章大夫与宋司空那几句旁敲侧击,殿下还未听得明白么,当心再争执下去,令圣上起了疑心!”
“我有什么动机!”李重耳愤然握拳:“敌军压境,我大凉国土随时不保,还要在这里勾心斗角,猜什么动机不动机!”
大凉东境军情日益紧急,适才朝中通报军情,夏国已然厉兵秣马,八万大军集结边境,国主赫连昌定的叔父、名将赫连阿利亲自挂帅,大战一触即发。
那夏国国力强盛,强势好战,从上一代赫连勃勃到新继位的赫连昌定,都以四方征掠为乐事,大凉饱受其害,举国上下闻“夏”色变。此番眼看着战火又将重燃,朝中阴云密布,连日来都在调遣兵力准备迎战。
李重耳深深记得五年前的那个冬夜,东境千里急报,濡水之战大败,庆阳郡雄川、霸川两座城池沦于夏国之手,凉国兵马一朝覆灭,两万五千将士血染西洛水。当时李重耳才十二岁,都还没有上朝的机会,惊闻这等惨讯,只能抱着自己的长-枪弓箭在府中痛哭……
雄川霸川,两座从未涉足的城池,自那时起已成为他魂牵梦萦之地,只盼有朝一日能凭借自己一身本领,收复这江山故土。
却不想五年过去,情势越来越坏。
庆阳郡本来有雄川、霸川、姑射、陇安四城,夏国夺了雄川霸川两座重镇,并不肯善罢甘休,今年以来,又对姑射、陇安虎视眈眈,边境情势,险恶至极……而朝中君臣,还在揣测他踊跃从军的动机。
“我大凉就是毁在这些人的手上!听他们商议粮草之事,已经是推三阻四,个个都只想推卸责任,哪有什么报国忠心,只有太尉你是一心为国……”
“噤声!”
裴放厉声呼喝一句,霎时间额头涌出微汗,双目乱闪,斜睨左右。
只见众人都已走远,一望无际的丹陛边,只有他与李重耳两个人。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