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还活着的可能,即便是乐观执拗的莉莉·李,也只敢在爵士和巴基统统睡着,躺在车库的床上,望着纽约市漆黑的夜空之时,偷偷地幻想一下。
在几十年后,在经历了生离死别、背叛失败之后,她不仅找回了巴基,还找回了史蒂夫?莉莉就算再心宽,也不敢把自己的运气想得那么好。
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莉莉走到冷冻舱前,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二十一世纪的设备与当年的大不相同,造型简约的舱门上有块笔记本那么大的玻璃,而史蒂夫·罗杰斯,昔日传奇,二战英雄,她最好的朋友,就躺在里面,双目紧闭,英俊的面庞上落着一层冰霜。
她突然有点紧张。
如果说时光至少让巴基长了头发,那么躺在冰柜里的史蒂夫真的与莉莉记忆中的模样不差分毫。年轻、强壮,一头金发垂在额前。
失去血液循环的面孔苍白坚硬,隔着一层玻璃就像是隔绝了阴阳两岸。
“我们在北极深处的冰层里发现了队长。”
房间里陡然响起了科尔森的声音,把莉莉从无端的担忧中拉回现实。她扭过头,不意外地发现了监控器的存在。
“同时发现的还有部分飞机的残骸,经由分析,当年的队长应该是在接触到极低温的瞬间陷入了近似于冷冻舱内的假死状态。房间内低温,加之冷冻舱,得以重现队长假死的环境,但是——”
“但是,你们无法确定解冻之后,他是否能够复苏,是吗?”
莉莉平静地吐出这句话,长久的寂静在室内蔓延开来。
她伸出手,停留在冰冷的舱门上,莉莉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心跳,就像是他已经死了。
“我们的技术人员提供了很多苏醒计划,可七十几年来,队长并不是在冷冻舱里。”科尔森艰难地解释道,“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能保证他完好无损地醒来。”
可是,谁能保证他还活着呢?
事实已经距离最好结果很近了,就差几步而已。莉莉弯下腰,身躯贴在冷冻舱上,低温冰冷刺骨,但是莉莉不在乎。
她与他之间只差那么一层玻璃。
史蒂夫还是那个史蒂夫,他甚至还穿着那身红蓝相间的制服——当年的莉莉没就国旗着身这件事嘲笑他。他就如此躺在冷冻舱里,表情平静沉着,不像是遭遇过灾难与诀别。
恍然间莉莉又觉得他仅仅是睡着了而已。
“史蒂夫?”
她压低声音开口,然而除了科尔森无奈的一声叹息外没有任何回应。
最好的结果,是史蒂夫能够醒来,和巴基一样,从莉莉的记忆中跳到现实,对着她露出笑容。
但即便没有,也不会怎样。
莉莉·李不惧怕死亡,她已经参加过一次美国队长的葬礼了。二战结束后为他建立衣冠冢时还是她亲自抬的棺——在那之前从没有女性抬棺的传统,但是没人能拦得住她。
大不了就是又一次葬礼而已。
“……你啊。”
科尔森的耳机里,传来带着笑意的叹息。莉莉·李摇了摇头。
比起活跃在战场上的传奇,莉莉记忆中的史蒂夫则更多的停留在故事开始时的模样:读着书的他,弯腰系鞋带的他,挑衅混混、被打成猪头仍然双目清亮的他。
现在的他近在咫尺,不在爵士所说的旧照片里,不在美国队长纪念馆里。她与他的距离不过是舱内舱外。
在佩吉·卡特患上老年痴呆,在詹姆斯·巴恩斯彻底失去记忆的情况下,能做出抉择的只有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