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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唐家大门前停了三顶小青轿,后头两顶轿子坐着两位姑姑,前头一顶轿子是空的,随行护卫也不多,不过八人,算得上是避人耳目。
领头的便是昨天在宫里喊住唐大人说话的那位荷赜姑姑,这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在宫中修炼二十年,通身气度与官家主母也差不离了。
她笑容可掬地说:“这几日天儿燥,太后她老人家闲来无事,派老奴来请宛宛姑娘进宫,与她说说话。”
这话任谁听了都没半个字可指摘的,可关键是唐家是什么人家?若是太后娘娘的本家,找个后辈姑娘进宫逗逗趣也罢,可偏生唐家跟太后娘娘没半点关系,唐家不过是个三品门庭,别说唐宛宛了,全家人都没一个见过太后娘娘圣颜的。
唐夫人心跳都停了好几拍,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太后喊唐宛宛进宫是为了什么,唐夫人心中纵有千百个揣测,却愣是抽不出空来提点唐宛宛几句。
昨晚她还在琢磨会不会是自己想太多了,谁曾想昨天才刚露了个端倪,今日皇家就上门了,打了唐夫人一个措手不及,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她又怕唐宛宛进宫说错了话,急得心里发慌,只能借口更衣的空当,把女儿从床上拉拔起来洗漱穿戴好,飞快地叮嘱了几句。
“别耍小性!别吃太多!见了太后娘娘不能笑,也不能绷着脸!你平时在女夫子面前是什么样,在太后面前就那样!”
唐宛宛的女夫子不光教书极其严苛,还惯爱纠正学生的言行举止。唐宛宛在她面前比在爹娘面前规矩多了。
唐宛宛乖乖点头,用最快的速度用了些点心喝了半碗粥,规规矩矩换了一身水绿衣裙,坐上了小轿。
荷赜姑姑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唐夫人怕她等得不高兴了,小心回道:“方才不知该穿什么样的衣衫,耽误了些功夫。”
唐夫人这么解释着,荷赜姑姑眉眼含笑,只说:“无妨。”
唐夫人心里慌得没底,刚从袖子口掏出银锭子,又被一旁的长子不着痕迹地按了回去,只能眼睁睁望着女儿被小青轿抬进了宫。
唐家爹娘都是随性的人,平时从不拘着儿女,唐宛宛常带着丫鬟出门逛街,整个京城就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这一路上她光是靠耳朵听轿子外的动静,就知道走过了什么路。
“今日的喜八件卖完啦,明儿您赶早!”一听这吆喝声,便知是秀水大街上的一品酥点心店。
“沙瓢西瓜富士果,陕北枇杷甘露桃!”这声音亦是耳熟,他家的桃子最好吃。
再往前行,那一阵鲜香霸道的味儿透过车帘的缝隙传了进来。唐宛宛吸吸鼻子,定是柳记热锅子无疑。
轿子是从皇城出来的,按理说回宫的路本不该这么吵,怪就怪在唐家住得太偏了。三品的散官在京城委实不够看,十年的俸禄加一起也不够买一座大宅子。如唐家这般的官家跟富商同住在城东,周围鱼龙混杂自不必说。
再往前行了半个时辰,到了城北就要僻静多了。从北面的顺贞门进宫,前后|进了三道门,停轿检查了三回,总算进了内廷。
小轿从御花园斜斜穿过,唐宛宛趴在窗沿上,掀起云锦帘的一个小角,透过窗格子看御花园的一步一景,深吸口气闻了闻满园花香,还美滋滋地想自己也是进过皇宫的人了。
下一瞬,抬轿的小太监苦笑着小声说:“姑娘您别一直往这边坐,您往另一边挪挪,奴才快要抬不动了……”
抬小轿的是两个太监,唐宛宛之前扫过一眼,看模样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身板也不结实,力气自然大不到哪里去。听得这话,正趴在左边透过窗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