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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兔子
    晏回合上书,沉默了一小会儿。

    他自加冠后与年轻姑娘说话的次数两只手能数得清,只是身在这个位子上,经的事多了,无论遇到何人何事都能泰然自若,又不是莽撞的少年,如何会因为面前站着的是个漂亮姑娘而拘谨?

    沉默的原因是因为这情形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晏回细细瞧了瞧,唐宛宛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轻纱襦裙,显得她年纪更小,鬓边的步摇最前头有个小金坠,那坠儿不是花卉不是鸟雀,却是个不伦不类的兔子模样。

    先前看着她一路走向湖心亭,此时站在自己面前,言行举止都只有“局促不安”一词可形容。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怎么看都像是个孩子,跟后宫的几位妃嫔感觉像差开了十岁。

    方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合该配个前途敞亮的少年郎。纵然知道太后的意思,可晏回怎么也没办法将面前的姑娘跟“未来孩子他娘”联系起来。

    几息的功夫,晏回心中百转千回,倒是有些好笑,指指一旁的石凳说:“坐吧。”

    这个“赐座”的情形,唐宛宛他爹昨天专门提点过,说若是太后或是陛下赐座,得先诚恳地推辞两句,辞不过才能坐。

    唐宛宛像模像样地推辞了一下,小声说:“臣女不敢。”

    “嗯?”晏回习惯性地用了个表示反问的语气词,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呢,唐宛宛便被这个高深莫测的“嗯”惊到了,颤巍巍坐下,挤出一个笑:“谢陛下赐座。”

    方才唐宛宛是站着的,此时坐到了晏回对面,几乎在她开口的一瞬间,晏回便察觉到迎面而来的这种古怪的味道了。

    眉尖蹙了短短一瞬,晏回便恢复如常,目光中还闪过两分微妙的怜惜。

    ——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偏偏有口臭呢?

    他亲手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唐宛宛面前,大意是为了让她喝口水压压味道。唐宛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出门前嚼的生蒜已经起到效果了,受宠若惊地捧着这杯半温不凉的茶,浅浅酌了两口。

    身为帝王,遇事时波澜不惊已经成了本能,区区口臭丝毫不影响晏回的态度。他顿了顿又道:“说说你家中的事吧。”

    先前唐夫人不光跟唐宛宛说了后宫多么可怕,还反复强调“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心眼越多”。此时在唐宛宛眼中,这位皇帝陛下就是一只大尾巴狼,甭管他面上多温和,心眼定是比炭还黑的!自家的情况怎么能随随便便说给大尾巴狼听?

    唐宛宛摸不准这位喜欢什么,生怕自己误打误撞撞上了他的喜好,遂谨言慎行,故意答得呆板:“回陛下,我家上边有祖爷爷和祖奶奶,然后是祖父祖母,我爹排行第二,我有两个嫡兄两个嫡姐,大哥和大姐是龙凤胎。”

    这一番答非所问,唐宛宛在心里啪啪啪给自己鼓掌,自认为答得很是妥当,面色镇定声音平稳,丁点没怯场。

    晏回挑了挑眉,阖上眼声音淡淡:“去年三月你长兄喜得麟儿,先后办了洗三礼满月礼周岁礼;去年五月你二姐生下一对龙凤胎,又办了洗三礼满月礼周岁礼;去年年末是你爹四十又八的寿辰,又大操办了一回;今年年初你二哥又得一女,想来又是洗三礼满月礼周岁礼一个不差。”

    唐宛宛肃然起敬:“陛下竟然对我家的事如此了解?”

    传闻中高深莫测的皇帝陛下从鼻子里轻飘飘地哼了一声,指指桌上的厚厚三摞折子,翻开最上头的几本给她看。

    “你家人丁兴旺,每年洗三礼、满月礼、周岁礼就要办好几回,大小生辰更是多得数不清。每年御史告状的折子有三分之一都是参你家铺张浪费的,五年间共有六名御史告状,统共参了你家四十七本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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