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正在园子里逗鸟儿,一排鹦鹉挨挨挤挤站在竹栖木上嘎嘣嘎嘣嗑瓜子。这只说“太后吉祥”就赏它一颗瓜子;那只说“太后金安”,也给赏一颗瓜子;再有一只说“皇上早生贵子”——被赏了一碟瓜子。
一排鹦鹉都鬼精鬼精的, 一时间“皇上早生贵子”“太后早抱孙子”“儿孙满堂福临门”“大皇子二公主三皇子四公主”一类的吉利话不停往外蹦, 虽然怪腔怪调的, 可咬字还挺清楚,可见太后调|教有方。
“瞧这一群鬼灵精!”太后瞧得合不拢嘴:“赏赏赏!都赏!”
荷赜和乐霁姑姑笑得无奈,心说太后娘娘真是越老越闲,成日就这点乐趣了。说来也是, 她老人家有夫有子有倚仗,若是陛下再添几个皇子公主,儿孙绕膝就再美不过了。
德妃刚走进园子就听到这么几句, 不由心里一堵,笑着行上前来:“母后好兴致。”
太后眼中的笑淡了两分,面上却不显, 也笑着问:“今日不是请安的日子, 子羡怎么来我这儿啦?”荷赜上前想扶她坐下,太后却摆了摆手, 照旧拿着瓜子逗鸟。
她不坐, 德妃也不好坐下,行到了廊下站在太后身侧,迟疑了好一会儿, 这才徐徐开口:“今晨嫔妾同几个姐妹一同去长乐宫给妹妹送见面礼……本是出于好意, 却闹了些不愉快的事。”
太后手上一顿, 没作声。
德妃继续往下说:“嫔妾想了又想,觉得这事妹妹做得不妥当,有心给她提个醒,却又怕妹妹不待见我;我与陛下说,又怕陛下多心。”
德妃轻叹半声,笑得发苦:“嫔妾实在为难,只能来这儿与母后说说,您见了妹妹的时候给她提点一二。”
太后听得意兴阑珊,心中不耐却没上脸,只问她:“到底什么事?你直说就是。”
德妃回头使了个眼色,先前那挨了打的丫鬟顶着脸上红通通的巴掌印跪在廊下,怕太后老眼昏花看不清,还特地扬起小脸,含着一泡眼泪唯唯诺诺道:“今晨,奴婢将我家主子送给贤妃娘娘的南洋金珠洒了,惹贤妃娘娘不高兴了。”
德妃又是一声叹:“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一个犯了错的婢子而已,妹妹瞧她不顺眼,怎么罚都不为过的。可嫔妾想着妹妹初来乍到就这般责罚下人,怕是于她名声不利,会被那些个多嘴的宫人嚼舌头。”
“真打啦?”太后娘娘逗鸟的手一停,扭回头诧异问:“宛宛让人打的?”
德妃作出一副“我不是故意告状,但您要问我不得不说”的复杂表情来,徐徐说:“几个姐妹都在旁边看着呢,嫔妾怎敢夸大其词?”
她小心觑了觑太后的神色,又垂着眼睑为难说:“今早不欢而散,我便带着几位妹妹各回各宫了。听闻贤妃妹妹给另几个都送了回礼,连冯侯赵美人都没忘,却独独没给嫔妾回礼……唉,怕是因清晨之事对我生了怨。”
太后“唔”了一声:“继续说。”
“嫔妾本是好心,却落了埋怨,可姐妹们都是一家人,口舌之争反倒伤了情分。嫔妾也无甚委屈的,只是回了宫左思右想,总觉得妹妹此举不妥。妹妹是陛下的身边人,行|事无度怕是会落人口舌,嫔妾这才想让母后您帮着提点几句。”
说话间,德妃学着太后的样子从一旁的小碟中捻起几枚龙井瓜子去喂鸟,她面前站着的鹦鹉正是太后娘娘的那两只心头好。
绿凤头歪着脑袋瞧了她半晌,忽然啪啪拍着翅膀把德妃的手打到了一边去,张嘴直叫:“坏东西!坏东西!”
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