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展开一张——“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唐宛宛见娘亲变了脸,忙自己招供:“这酸腐诗可不是我写的!是冯知简写的!每回由她妹妹递进来。”唐宛宛平时在学馆上学,背诗跟要命一样,对诗句自然没什么好感。
闻言, 唐夫人脸色稍霁。自从去年定了亲,冯知简的妹妹总是上门作客, 唐夫人想着宛宛的亲事都定好了,跟未来的小姑子处好关系也是顶顶重要的,再加上那姑娘是个性子稳妥的,便也没去细问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谁知上门作客是假,给两人互通书信才是真!
冯知简自诩是个文采翩翩的雅人, 从来不会用大段的话来表达感情,觉得太俗。每每以诗表相思,两行诗句写完了, 往往信纸还剩下大半张空白。这么空着委实不好看, 冯知简便会在右下角画画,有时画两只鸳鸯, 有时画两只小猫。
这点对上了唐宛宛的喜好, 再加上他每每来信用的花笺纸也漂亮得很, 其上还有淡香。唐宛宛就将信上头的画都拿小剪咔擦咔擦剪下来,做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册子。真正抒发感情的诗句反倒被她剪得一塌糊涂, 有的还叠成了纸鹤啊牵牛花一类的小玩意, 随手丢在了一边。
“你可真是……”唐夫人嗔了半句, 连带着两个媳妇都是哭笑不得,这批评的话是接不下去了。
却也暗暗放下了心,先前唐夫人还担心宛宛对冯知简特别在意呢,连冯家退婚的缘由都是在宛宛反复追问下才提了几句。怕女儿伤了颜面一蹶不振,更怕她对那浑人念念不忘,这些日子没敢提过半句。
今夜瞧见宛宛的态度,心知她就是孩子心性,私下通信不过是因为贪新鲜罢了。说来也是,自去年定亲之后,宛宛与冯知简统共见过五回面,好感都提不上,又怎么对他死心塌地?
如今唐夫人瞧冯家就像是一窝臭老鼠,正好宛宛还没来得及跟冯知简发展出真情,婚事就告吹了,也省得将来跳入火坑再后悔。
女儿如此缺心眼,在唐夫人眼中总算成了个好处。
一番折腾已经快到寅时,唐宛宛睡不踏实,接连做了好几个乱糟糟的梦。先是两只鸳鸯在湖里嬉戏,公鸳鸯跟她说“宛宛咱们私奔吧”,唐宛宛拍打着翅膀对着公鸳鸯劈头照脸一顿打。
她刚游上湖,一只大老虎猛地从草丛里跳出来,啊呜一口把她叼进了嘴里,丢进了老虎窝。老虎和老虎他爹娘都对她虎视眈眈,逼着她生小老虎……
正是七月酷暑天,唐宛宛被热醒了,家里不让女孩夜里用冰,怕受了凉,再热都得受着。
天刚蒙蒙亮,约莫快要卯时了,唐宛宛盯着床帐怔了一会儿,彻底没了睡意,想起女夫子两个月前布置下的课业,再算算只剩三日了,只好翻身坐起,磨磨蹭蹭去了书桌边,点亮烛灯开始做课业。
凌晨冯知简的事让唐夫人提心吊胆,特地指了正院的两个粗使嬷嬷过来守夜,这两位是家生子,很是靠得住。
两位嬷嬷瞧见屋子里忽然亮了灯,心下不明所以,平时唐宛宛起得晚,就算醒了也得在床上赖半个时辰,不知被唐夫人唠叨了多少回。今日天没亮就起了,一看就不寻常啊。
心思细的那一位脸色微变,声音几乎成了气音:“咱们小姐不会是要做傻事吧?”忙大声喊:“小姐您可醒了?夫人交待奴婢跟您说几句话。”
话音未落,两位嬷嬷就推门进去了,瞧见唐宛宛在伏案写字,心里又是一咯噔——这是在写绝笔书啊!
“怎么了?”唐宛宛闻声望来,她刚打了个呵欠,眼里还含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