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这个城市对她这个在乡下生活了十六年的留守儿童来说实在太大了,无论是一天不知道要堵几次的街,来往走路都快得像赶着投胎的人,或者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区,她骑了一会,又停车张望了一下,也没什么勇气去问路人,最后还是骑一路算一路,打算磨着回家了。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家的具体地址,具体在哪篇也是眼熟的,只记那几个标志店面,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大清,顶多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这种历史遗留记忆,估计也起不了什么实际效果,她父母给她买的手机她也没载过导航,但在这样的时刻徐灯也没生出什么打电话给爸妈的念头。
她亲缘寡淡,长得也不是很讨大人喜欢的脸,也不是那种嘴甜款,外出赚钱的父母在心里只是跟一辈子寥寥地挂了勾,无所求,顶多是未成年之前的义务照顾,仿佛成年了,就会被扫地出门,自行了断。
她看了看手表,快六点了,七万八绕了好一会,终于在天黑之前回了家。
这对她全然陌生的家庭,其实和普通人家也没什么区别,两个女儿,大的不是很大,小的不是很小,徐灯作为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长女,把车停在了楼下的车棚里,用手背摸了把汗,吧嗒吧嗒地跑上楼。
这个小区不是很高档,当然也不是很下等,不过是这个城市的中等水平,设施都是中等,住的人不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小康。
她进了门,书包都没丢,就看到她妹妹徐姝正吃着冰看着电视,翘着二郎腿,那个惬意,瞧见徐灯进屋,头都没抬一下,自顾自舔着上头的巧克力。
徐灯喘了口气,把钥匙放在玄关,懒得搭理她这妹妹的糟心态度,自顾自地进房间了,厨房里的妈跟耳朵聋了似的,在徐灯的我回来后也没任何表示,炒菜的动作倒是相当利索。
徐灯进了房间,这个房间跟她妹徐姝比要小上许多,估计以前是堆杂物的,堆积久了的味儿还没散开,窗户是她早晨开了的,她坐在桌前,把书包一丢,就拿出手机看信息了。
班群从早到晚都有人聊天,匿名相当欢快,还大胆地禁言了老师,此刻正在召唤人出去热闹热闹,一伙人又瞎起哄地痴心妄想能把姜荻叫出来玩了。
痴心妄想放在这群人头上那真是相当契合。
徐灯从抽屉拿了包小零食,一边吃一边冷眼旁观。
这个班的包容度其实还行,不怎么会排斥她这种转校生,不过徐灯这种死样子也融入不进去,早就做好了潜水潜到地老天荒的准备,这会还点开了姜荻的头像,女神就是女神,真女神从不用自己照片当头像,头像是一张很老干部的风景。
签名也很无聊,估计是现代诗。
“苍蝇似的躯体,垃圾桶里爬?”
徐灯念了一遍,总觉得跟姜荻的女神人设不太搭,反正她也看不懂,看不懂的都觉得挺厉害。
班群热闹归热闹,但被疯狂艾特的本人还是没出来。
接着有个跟姜荻平常一起吃饭的女孩说:“姜荻现在估计在吃饭,她家管很严的,吃饭不让玩手机。”
哦哟那得多严……
徐灯嚼着东西想,脑子里都是“食不言,寝不语”此等经典语句,还脑补了一下中年版男女姜荻坐在一起吃饭的样子,顿时毛骨悚然。
也不是没在食堂见过姜荻跟她的“姐妹们”吃饭,别人讲话她就笑一笑,含羞带怯的,那还真跟当代林妹妹似的我见犹怜。
当然怜的是那些脑子里只有脸的男生,恨不得黏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