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焕眉头微微舒展开来,笑说:“倒也不负慕容康平所托了。”
冯皇后微微抬起眼来,笑意并未达到眼底,可语气却是甜腻:“陛下竟然还想着先镇国公主么?”
慕容焕说:“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唉,她那么嚣张跋扈的人,那么多年我却不曾梦见她来找我索命,这会儿把她留在人世上最后一桩心事给解决了,她看来将来也不会来了。”
这话说完,慕容焕觉得自己缠绵了多日头疼,都有些轻松了下来。
冯皇后站起身,贴心地走到慕容焕身侧,替他揉了揉太阳穴:“镇国公主当年是咎由自取,陛下替她养子打点婚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一想起她就会头疼难忍,还是不要去想这些事情了。”
黄门端上一碗浑浊的药汁,冯皇后亲自执玉盏,用一只白玉的勺子送到了慕容焕的唇边,循循规劝:“陛下,该服药了。”
慕容焕苦着脸,从冯皇后的手里一勺一勺将药汁吞下,罢了,牵过她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抚摸了两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冯皇后韶华不再,眼角眉梢已经刻下了岁月的痕迹,但是神色却依然娇俏如少女一般,她嘤咛了一声,微微别过脸去,小声说道:“郎君可别这样,下头人都还在呢。”
慕容焕叹息道:“这段时间郑家那件事情也多劳烦你同国舅了。唉,竟不知郑家大郎是个如此不争气的,连累朕的旭!”
冯皇后道:“我是旭的母亲,是二娘的婆婆,自然是要操心一二。那位郑家三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幸好嫁到镇西王世子府上去了。旭原先还属意于她,若是让那种人进了东宫,东宫可不乱了套了?”
话说着说着,又扯到了镇西王世子府上,慕容焕的眉心又突突疼了起来。冯皇后见他脸色微变,连忙转过来,用手指将他眉间的纠结推开,笑道:“陛下,夜色已深,不若去休息吧。”
*
青庐里,熟睡着的刘易尧,眉头深锁,显然是被困在了梦中。
他低低呓语了一声。
梦中他置身一片苍茫的草原,如一条绿色的绒毯,铺陈蔓延至天际,一轮红日正沉沉地下坠,将血色的晚霞一路染遍草尖。似乎是水草丰美的夏日,草丛中蚊虫肆虐。他双腿沉重,低头一看,却见腿上直直扎了一根羽箭。他咬牙掰断了箭翎,只留下箭镞没过皮肉,血顺着小腿流下,双足上的鞋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色泽,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腐臭。
远处传来一片急促的马蹄。他从半人高的草丛中抬起头来,见一队骑兵绝尘而出,朝着他直直奔来。
领头的是一位着明光甲的将军,从甲胄和身下战马的品种来看,应当是贵族出身。她纵马极快,不消片刻,就已经驰骋至刘易尧面前,勒住马绕着他转圈。
那匹马嘶鸣一声,马上之人居高临下,看见了他足下鲜红的一滩血。
草原上炫目的阳光自她背后投射下来,在她的周身笼上一层光圈,她定定地望着他,半晌开口:“羯人?”
刘易尧的耳畔仿佛有惊雷炸响,他抬起眼,不敢相信地看向马上的少女,正欲问她是否是郑珈荣,却见她笑着摘下了兜鏊。
阳光照亮了她秀挺的五官,浅色的眼珠,蜷曲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立体的颧骨,以及麦色泛红的肌肤。一根粗壮的辫子落在她的背后,微微卷曲的碎发被汗水粘在了脸颊,她年轻而有活力,眼底满是恣意的朝气。
他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慕容康平。
“阿平——”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