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人是冲着牛车里贵人的性命来的,对他们这帮佣兵打得很不在意,冲破了防线之后就往牛车扑去,一边高喊着:“拿了那个女人的头重重有赏!”
延拓手起刀落,切菜似的砍下一个小兵的脑袋,一边急匆匆地回头去看老三有没有护住贵人。
却也看见了牛车棚顶上,将一张软弓拉得如满月般饱满的慕容康平。
铮的一声,弦抖了两下,那枚箭如一只游隼,划破夜幕冲了出去。
箭出手的那一刻,康平就知道这一箭射偏了。
她多年没有碰过武器,郑珈荣的身体又柔弱不堪,方才手中的弩机能射准,纯粹是因为自己的眼力好,准星还在。可换了更需要力量和经验的弓,她就控制不住了。
可是情况并不容许她再作多少调整。
随身的弩机是贵女的小玩意儿,一共就两枚箭,全都让她射了出去。手里的弓又不听使唤,叫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不是当年箭术卓绝的慕容康平了。
“主上小心!”十一郎快速提醒,如一片翻飞的红叶,撑着断辕跃上车顶,长刀画出一道银芒,挡掉了一支羽箭。慕容康平在他的掩护下就地一滚,落下车棚,钻进了车内。
车内的冬情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看见康平钻了进来,连忙扑上去抱住:“三娘子你做什么出去!外头不是有那帮佣兵替我们挡着么?”
康平感受到她抖若糠筛,一句话三个断儿都说不全乎,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外头乱,你们别出去。”
冬情几乎是涕泗横流:“那三娘子你又逞什么能!”
康平想说自己这么多年手痒得慌,却把这话给憋回去了,她的芯子里是慕容康平不错,可是这具身体太软乎了,弓都拿不稳,只能玩玩弩机,叫她一肚子的戾气无处释放。
但她又说:“领头的那个已经被射死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撤的。”
冬情将脸偏过去,不停用袖子撸自己脸上的水,闷声道:“三娘子,冬情胆子小,你以后别这么吓我了……”
康平又轻轻拍了她一下以示安慰,低低道:“你们保护好郎君,十一郎自然会护得住我——”
话音未落,那半砬子车厢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车轮轱辘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冬情惊呼了一声,双臂紧紧攀住康平,恨不得整个人都把康平塞进自己个儿的怀里头去!
车厢外头,一个偷偷接近的匪兵刚想扒着轱辘爬上去,就感到头顶一道寒光。那个带着草帽的瘦小汉人双手执着一把沉重的长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刀锋如闪电一般劈了下来,砸在了车厢外头的木框上!
那匪兵的半边脸被削了下去,十一郎用刀柄轻轻一推,他那残缺的身体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前头的匪徒瞧见了独眼被杀倒地,脑浆红白一片的惨状,受了惊,剩下的几个,看了一眼身负长刀,大喇喇蹲在车顶的汉人,皆脚步一顿,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本也就是龙都外头游荡的佣兵罢了,没必要为了一两银钱把命给搭进去,何况头领已死,那牛车却像是金汤铁堡似的坚固。他们里头也有人瞧见了像是鬼魅一样跃上车顶的那个女人,弯弓搭箭毫不含糊——那是他们要取的性命,可看样子这女人的人头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好拿。
这买卖不值当。
延拓带着手下的人迅速地收拢了过来,他看了一眼依然戴着草帽的十一郎,脸上满是震惊。
他竟不知这车夫的身手竟然如此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