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守心，白虹贯月，多事之秋。
咸阳城外山林，一匹黑马驰骋奔袭。马上负有两名青年男子，虽然这两人身形皆较寻常男子瘦弱，但马匹依然负重不堪，步子渐慢了下来。
控缰之人轻叱两声，但因马已经长途奔袭多日，体力也已不支，实在无法提速。
公孙昭听见背后之人粗重呼吸，前方是黑魆魆迷雾山林，夜枭阵阵，他的心亦如前路，看不见一点光亮。
渐渐追兵的马蹄声迫近了上来。
“喝！”控缰之人怒蹬马腹，马向前蹿了两步，速度依然不够。
咻——！
一枚羽箭破空而来，划过夜空，控缰之人略一低头，用身子压紧身前公孙昭，贴紧马鬃，羽箭擦着他的背部掠了过去。被压在他身下的公孙昭只能感觉背后他的心跳通过胸膛有力传来。
公孙昭依然记得两日前，有人提着一把反射着天光的冷剑，剑上头沾着他父君的鲜血，缓缓滴下来落在地上开出一朵荼蘼。
提剑之人瞧见他，满目的错愕，旋即唇边绽放出一个寒凉的笑意：“昭，这可怪不得我。”
公孙昭浑身发抖，他几乎都记不得自己是如何逃出的秦宫，又如何在咸阳外头遇见的翟山月。
可那人既然已经被他瞧见矫诏弑兄，便定不会放任他就这样离开咸阳。就算是翟山月也无力回天。
翟山月一手捉紧缰绳，一手揽住公孙昭的腰身，漫天杀声已从身后涌来。
又一枚羽箭刺破长空，前面的公孙昭听见清晰的一声“噗”，是金属箭镞没入皮肉之声。
“山月！”他惊呼。
“唔……”背后翟山月想要开口说没事，可却咕嘟涌上来一口鲜血，落在了公孙昭灰扑扑的寝衣之上。
公孙昭浑身一凛，欲转过头去看他，却又被他死死压住：“你他妈给我安分点……”话音未落，又是“噗嗤噗嗤”几声，他只感觉到翟山月的身子扑簌簌抖了抖，却依然死死抓住他，鹰爪似消瘦的手牢牢捏紧缰绳。
“嘶——”黑马发出一声哀鸣，突然举起前蹄。
公孙昭直觉天旋地转，落下马来，眼冒金星，还未等缓过神，一个人影一跃而起，将他扑倒在地，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将他护住！
“山月！山月！”他拽紧翟山月胸前布衣，大量的鲜血涌出，沾了他满身满脸。
“你……你别拽我衣服……”翟山月蠕动嘴唇，声音嘶哑，唇边缓慢露出一个痛苦的笑意，沾着血仿佛暗夜之花……
*
公孙昭惊呼一声，从梦魇中惊醒。烈马的惊呼和鸣镝之声还在耳边炸响，睁眼看到的却是秦宫黑洞洞的横梁。守夜的寺人听见响动，急匆匆赶来问道：“郎主何故？
公孙昭握住手中被衿，背后的寝衣被冷汗浸透，气息不稳。他转过头来，寺人举着一盏昏黄的灯，灯火如豆，堪堪照亮了他半张脸，却叫公孙昭颇为熟悉：“仪奴……”
面前的寺人仪奴是十二三岁模样，脸上稚气未脱，还带着掩藏不住的困顿。他问道：“郎主是被魇住了？奴去给郎主打水。”
公孙昭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转身，仪奴不是已经死在咸阳了么？为了能让他躲过那人的追捕，仪奴换上了他的衣服点燃了宫室。却不想那人早已瞧穿了他们的伎俩，在咸阳城外将他拦住——而后许多年不见的翟山月突然出现，抓着他上马，奔驰了不知道多久，却还是没能躲过那些追兵。
他浑身发冷。
为了躲避追兵，那时候他根本来不及细想：翟山月不是早就因为叛秦被驱逐回了狄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