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山月嗯了一声。驿舍里有专门供奴隶歇脚的房间,虽然破旧漏风,但好歹有个屋顶,不至于夜夜被凉风吹醒。她随意撸了一把头发,站了起来:“多谢公孙关心。”
公孙昭却笑道:“我还要谢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架子,更是将手中的一个草环递了过来,“几日前若无你出手相助,只怕我此刻早已命丧黄泉。”
送她草环……可是结草相报之意?她倒是没看出来这养尊处优的公孙昭还有一手扎草环的本事。
那草环是公孙昭临时结的,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工巧匠,结草环的法子还是上辈子从翟山月地方偷师学来的,因此那草环实在是有些粗糙。但那玩意儿不是玉玦也不是鹿肉,从价值上来说确实卑陋,可又是秦王长孙亲自结的,意义不同寻常。翟山月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套在手上,说:“那天公孙中毒本来就不深,小臣只是运气好。”
他要是真吞了致死剂量的砷,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
公孙昭道:“但若非你及时帮我排出毒物,此时此刻我大约还躺在马车内奄奄一息。”
他说的是实话,那杯信台春中的剂量,虽然不至于让他死,却足够让他成为一个终日缠绵病榻之人。他是秦王的长孙,太子的嫡出长子,若无意外就会是将来秦国的继承人。但秦国绝对不会允许堂堂虎狼之国,王座上坐着的是个病弱之子。
前世他十三岁的时候身体还很康建,茁壮如同一株青禾,向阳死命生长,没人怀疑过他挑不起大秦之责,王大父也一直将他按照接班人培养,同太子无异。可长到十八岁时,公孙昭却突发疾病,之后终日与药石为伍,他差点失去继承秦国的资格。后来虽然在医士努力之下,渐渐调理得表面上和常人无异,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很大的问题——这个问题虽隐晦却事关国祚。
从云端跌落,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只是前世他病后不久,翟山月却突然消失了。那时候人人都在怀疑他的暴病同他有关,王大父更是派出不少人四处搜寻他的踪迹,始终未果,后有传言称有人在狄戎见到了他——他本就是翟狄人,翟狄被破之后贩为俘隶,这个结果也不出人意料。
就连公孙昭自己当时也以为是他背叛了他。直到咸阳城外那一夜他才恍然发觉,他的那场大病,应当不是翟山月所为,他也没在狄戎——否则他如何能在他仓皇逃窜出城的时候如神兵天降,又豁出性命要送他离开咸阳?
可他始终不明,当初翟山月为何要出走?
但问现在的翟山月,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他又说:“上回听闻你生病,本想探视,但叔父将你置于暗室静养,我也不便打扰。现在你的病可好些了么?”
翟山月心想,我这病是不会好了。
“有劳公孙牵挂了,小臣早已经无碍。不过是些小症罢了。”她客气地说。
公孙昭道:“之前彤言,你是因食鹿肉致病,我还担心了好久。”他终于放松地笑了一下,又说,“幸好后来出邯郸那日,我看你面色正常,才微微放心。”
翟山月心头一惊,他说他在担心她的病情?
那天关在小黑屋里头,她倒也听见了外头这位公孙昭和公子涉之间的交谈,说是担心因她之故耽误公子涉的出行。这会儿变成担心她了?她望向这个面色白净,一身贵气的少年,有些踟躇。
秦国是贩奴大国,奴对于国人来说不过是个物件而已。像她这种情况,临出发前生病,就像是马车轮子上掉了个零件,换个新的安上就行了,至于那个被换下来的小零件,没人会管被扔去哪里。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