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本在休息。
原本伐赵之事,就是想等着燕国把赵国的精力耗费得差不多了,然后秦国再出兵,取渔翁之利,过早抵赵,百害无一利。可因为燕使来秦请兵,为了做足姿态,大军从咸阳出发的时候自然是一副火急火燎之相。走得早了,故要在路上多消磨一点时光才行。所以一路上他走得颇为优哉游哉,算着日子掐着点儿,等着赵国和燕国打得差不多了,再进入赵国境内才算最好。
秦军虽然严整,但这么个拖慢速度的行军方式之下,也松懈了不少。
公子涉过来说韩国可能派了斥候前来,王蒙这才翻身起来,盯住公子涉:“此事可真?”
公子涉道:“未见着人,但痕迹还在,可能性十之六七。”
王蒙又看向翟山月:“就是你发现的韩国斥候留下的灶洞?”
翟山月说:“是臣。”
王蒙道:“你倒是警觉。”
翟山月托着脑袋想:万一他们一边攻赵的时候,韩国从屁股后面戳一把,还真挺恶心的。
王蒙立刻说:“通知全军戒备。”
本来他们不问韩君的意见,直接取道韩国,韩国没有抗议,只是派个斥候前来查看一下,实属正常。但王蒙的嗅觉敏锐,直觉得从这些正常之中闻出了些不正常的意味,戒备的军令下去,原来松懈的秦军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开始紧张地巡逻了起来。
公子涉问:“我们在韩国境内逗留太久,不加快速度,尽早赶往赵国么?”
王蒙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太早进入赵国实在是有损天时。我倒是不信韩国有此等胆量敢在半路偷袭。”
公子涉却突然道:“若韩国真的偷袭,岂不更好?”
翟山月听到他说这话,心头一跳,竟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公子涉。但公子涉正定定地盯着王蒙,并未发觉她的窥视。王蒙听见公子涉所言,脸上的肌肉也微微绷住了。
他长得高大,像头雄壮的棕熊,脸上这么一绷,虬须竖起,两只眼睛都要瞪出来,显得更加可怖:“为何?”
公子涉笑眯眯地说:“若韩国来犯,定是为了讨好赵国,可以韩国如今的国力,根本无法同我们正面抗衡,只能偷袭。我们假意被他袭中,他们定会迫不及待向赵国讨赏。赵国得到韩国消息,也会对我们放松警惕。”
王蒙瞥了他一眼:“公子的意思是,做个我军羸弱的假象给赵国看?”
他懂得打仗,却不善谋划,公子涉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赵国本就被燕国所累,若得知我军疲软,留在南部的军队便不会很多,到时候我秦师再攻,不会更加容易?”
王蒙摸了摸胡子,似乎是在思索公子涉这个将计就计的方案是否可行。
公子涉又道:“而且燕国急着要我们过去,我们现在在韩国磨蹭,再晚一些便能让燕王看出端倪了,此时若有场战事光明正大拖延时日,岂不妙哉?就算韩国举国之力突袭我军,我军能损失几何?何况魏左庶长还在函谷关屯了那么多兵,就算我军有损失,此刻从函谷关调兵也来得及,等入赵之后再调就有些晚了。此仗要打,而且得败。”
王蒙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公子大才。”
公子涉平静地说:“左庶长谬赞。”
王蒙同意了公子涉的计谋,又让亲兵传令下去,全军松懈,护住粮草,静静等待韩军前来。
翟山月随着公子涉走出帐子,看着他笃定地往自己的军帐行去。他那身盔甲挂在单薄的身子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走了一半,公子涉突然回过头来:“怎么了?为何一直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