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中年人身边的少年脸涨得通红,他紧握剑柄,手背上青筋暴起,低声对中年人乞求道:“舅大人!” 中年人却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边厢董豹眼睛骨碌碌转着,看看小女孩,再看看琴,恶狠狠地说道:“贱丫头,你懂个屁!长公主府上多年前丢过一把琴,跟你这具一模一样,琴尾也有先秦工室铭记,你从实招来,这把琴是从哪里来的?”
小女孩脸涨得通红,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呜咽着喊了一声爹,便跑到二掌柜身前,扑进他怀里大声哭了起来。狗儿见到小女孩受辱,从榻上跳了下来挺身站在他们父女身前挡住了董豹,小小的身躯竟然似乎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二掌柜抱着女儿柔声安慰,待她哭声渐歇,便把她放在了身边榻上。他撑起两支木拐站起身来,慢慢挪到董豹面前,把狗儿隔在了身后。
二掌柜向董豹颔首致礼,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望董大人海涵,小人身有不便,恕不能行大礼了。如果确如大人所言,此琴是长公主府藏之物,那能否告知今天在座各位,此琴的来历和原主人是谁?小人愿闻其详!”
董豹一听竟然愣住了。他原以为借长公主之势,此琴等同囊中之物,没想到这对父女还如此硬气,在众人面前要自己下不来台。他转身看了自己的随行们一眼,看到人群中一个矮胖子兀自在低头大吃大喝,似乎一切都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便又有了底气。他转过头厉声说道:“少来放屁!此琴就是馆陶长公主私有之物,被人偷去后流落民间,莫不是你偷的?从实招来!”
二掌柜并不回答他的话,转身说道:“贞儿,把琴抱出来,给在座的各位大爷看看。”贞儿十分听话,她抹去眼泪,走到琴台前抱起古琴四下环顾,她看到了中年人和少年所在的这一桌,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径直朝向中年人走来。她把琴放在灯前,中年人借着光亮清清楚楚看到琴首上刻着几行宫体小篆:开直道兮上郡,筑长城兮九原。抚琴知意,如在朕侧。三十三年御赐大将军蒙恬,丞相李斯书。
中年人通晓前朝之事,一看之下心里大吃一惊,此琴绝非俗物,怎么会流落在灞河边上一个人马纷杂的客栈里?少年见小女孩眼中犹带泪光,心下不忍,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帮她擦了擦泪,顺便将手帕塞入了她的手里,低声说道:“小妹妹,不要怕!”小女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用力点了点头,她朝其他桌走去,一一展示给众人后将琴紧紧抱住回到了二掌柜身后。
董豹心下十分焦躁,他本来就是打算豪取,此时再也按耐不住,眼中凶光毕露,一步步逼上前去。二掌柜毫不慌乱,双眼直视董豹缓缓说道:“董大人恐怕是馆陶长公主府上的中官吧,此番出京可有长公主谕令和少府关防?既然是宦者,又是长公主家的掌事,何以作羽林健儿服色?董大人啊,馆陶大长公主为人慈悲,宅心仁厚,保不准有人冒充她老人家门下出外惹是生非,大人您说是不是?”
董豹听他这一席话,浑身打了好几个冷战。他确实是个阉人,但是平生最耻于此,但凡离开长公主府上时一直以常服示人。此番出京他精心挑选了一套羽林健儿衣冠充大,一路上好不威风,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被人识破了。他出京办的是长公主家事,谕令倒是有的,但是他一贯自大,根本没把少府放到眼里,哪里会去讨什么关防?但是这罪如果深究下来可不小!想到此处,他已是几身冷汗出透,心里杀机顿起,如果宰了面前这个瘸子,回去后以冲撞长公主驾前为由,先斩后奏也不是说不过去,另外也杀鸡儆猴给这些看热闹的客商们点颜色瞧瞧。只要此琴能带回去献给长公主,一切都好料理。
想到此处,他一脸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