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同厂的人突然说,那老头家里着了火,没跑出来,给烧死在里面。我松了一口气,真是死得够干净,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之后,我以答谢为名,再度去拜访王衍之的私宅,可是敲了几次门,都没有人。我担心自己的苦苦纠缠会让他产生困扰,偶尔才来看看。最后一次,我把一盆自己栽的茉莉放在门边,埋了张纸条在土里,上面留了一句话,也不知道他至今是否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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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二楼独自坐了很久,摸了摸食指上绑得牢牢的细线,原本以为来这里会有什么变化呢。可是等了很久,依然悄无声息。太累了,还小睡了一觉,记起了许多从前的事。只觉得人生恍如在做一个长长的梦,挥着水袖唱苦情戏,现在梦醒了,结果戏还没唱完,观众还没散场,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把东西提到旧居去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坐在胡同里喝奶奶煮的咖啡了。二叔二婶刚带谢思贤走,爷爷坐在椅子上,腿上盖了条空调被,歪着头,晒午后阳光。唯独不见了谢明珊。
“怎么这么慢?”妈妈皱着眉头问,趁奶奶不注意,把杯子里的咖啡全倒给爸爸。
“路上碰到个认识的人,就聊了一会。”
“男同学?结婚没?最近还有没有人说要帮你介绍啊?”妈妈就对这个感兴趣,一说起来眼睛就放光。
“不是啦,是朋友的长辈。”
妈妈趁机又噼里啪啦地开始教训我:“长辈也可以帮你介绍嘛!这种年长的人沉稳,办事让人放心,一定会按照门户来帮你搭对的。我们家这种地方八辈子都飞不出金凤凰,别尽给什么韩剧骗了去,那都是假的!龙对龙,凤对凤,门当户对的事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骗不了人。”
听得奶奶摇着蒲扇,在一旁直笑。
“谢明珊呢?”我想换个话题了。
但那人简直就是曹操,我话音才落,她就已经牵着阿诺过来了。
“我把阿诺带来了,老关它在家里它会不高兴的。伯母啊,我很快就要返回德国了,阿诺可不可以寄养在你家几个月?”
“可以是可以啦,咦,它怎么战栗了?不会是生病了吧?看那毛都竖起来了。”妈妈奇怪地说。
明珊摸了摸阿诺的耳朵,这是平常阿诺最喜欢的,但它却少见地不安躁动起来,偏过头对空气叫了几声。
这一晚,我们几个人都住在了旧居里。我和明珊挤一张塌,睡在二楼,跟奶奶隔壁,爸妈去三楼睡。四月天,梅雨恹恹,湿气太重,开了窗更甚。明珊整夜都咳个不停,屋外阿诺也叫得特别凶,我整夜都翻来覆去,睡不好觉。
到了快天亮,终于声音渐消了,我迷迷糊糊地闭着眼,总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脚,冰冰凉凉,冷得我打哆嗦。
“明珊,别闹了。”我踢了两下,就没了。
老房子再怎么翻修都有一股阴森森的鬼气,留在这里的怨念,年复一年,变成了墙壁上的憧憧树影,楼梯前的灼灼月光。有人在叹息吗?像风潮一样喧嚣,在屋里回响,呼呼呼地,又如蝴蝶扑翅。
我在梦里又回到了1984年的暑假。最后半个月,我已经不再去工厂打零工了。那天太阳明晃晃的,我穿了一条的确良质地的旗袍,布料是淑娣从广州带回来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