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生,你没看见门一直关着吗,狗怎么可能在里面?”妈妈没好气地说,“快给我滚来吃饭,你爷爷奶奶都等半天了。”
我应了一声,还是不死心地想开门。自从那次之后,小木门就换成了铁门,还加上了一把锁,不过是防止附近小孩调皮溜进去玩。爸爸拿了钥匙给我,还不忘笑话我:“那只狗难不成还能爬墙自己跳进去不成?真笨,又要让你妈抓到机会说你了。”
我独自一人走进这个阔别多年的后花园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已经没剩下多少记忆了,隐约还记得墙瓦的夹缝里曾长出过紫色的桔梗花。也许只是孩提虚幻的记忆,如今墙瓦遍布青苔,密密麻麻得连缝隙都没有了。可是我一眼就看到那口大水缸,才一米高,但溺死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是足够的了。
其实我很害怕,以谢春生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完完全全地适应新的人格。但我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那个地方至今都没有搬动过。我只往水缸里瞄了一眼,依旧蓄满了水,漂着翠绿的浮萍。我看见自己的身影和另外的东西交叠在一起,乌沉沉,像被哪个恶作剧的孩子推翻的墨汁,倾洒在原本空白的宣纸上,怎么都抹不掉。
雨点终于恶狠狠地砸了下来,铁皮遮盖发出乒兵乓乓的脆响。我走回家门口,正好谢明珊淋了一头的雨,站在我面前,衣服湿了好大一片。
“这雨真是大啊。新华路那一带我跑遍了,还是没找到阿诺,看来明天得去贴告示了。你呢,有没有一点线索?”谢明珊边拧衣服边说。
我没有回答她,盯着她手腕上的佛珠串,说:“如果给阿诺也戴一个就好了。”
“什么?”她惊异地抬头。
“家里每个人你都给了吗?”
“对,除了你。”
“只有我?”
“不过给了也白给,我爸和何姨根本不会戴,就更别说谢思贤了。我前几天还看他拿佛珠当弹珠玩,最后也不知道给扔哪里去了。”
“这样啊,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来。”我说。
“十有八/九是带谢思贤去吃韩国菜了,昨天就听见谢思贤在闹,”她察觉到我的反常,拍拍我的脸,“你脸色真差,我们进屋去呀。别担心,我回来的路上就想了,说不定阿诺是被哪只漂亮的小母狗给拐跑了,反正它被甩了就会哭着回来的。”
进屋前,我拉住她的衣袖,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子被这句给堵回去了。
“明珊,还记得小时候常在那个后花园里玩吗?”我指了指那里,其他的话我无法说出口了。
“只有你自己才喜欢去里面玩……”她白了我一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表情一滞,“差点给忘了说,我路过许厝埔的时候,看到那里已经拆得差不多了,很多童年记忆都没了。”
她话是这么说,手指却飞快地在我身上写字——
“阿恰”。
“但刚好想起来另外一些被时光封尘的记忆呢。”她大声地说,扬起左手捋刘海,那串只剩一半的佛珠串在我眼前不住地摇晃。
竟然是阿恰给她的。
我也记起来了,顾梓昕暴亡的那个晚上,我在王家大宅里看到的人就是她,穿着一成不变的黑色布鞋。她的脸又白又冷,身上一点人味都没有,鬼气森然,站在我面前,幽深的黑瞳像要把我吸进去一样。
也许,我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常见到她。
“还在门口磨蹭什么?快进来吃饭!”妈妈的大嗓门又吼了起来。
奶奶正在喂爷爷喝粥,转头慈祥地笑:“都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