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动作太大,惊醒了爸妈。他们房间很快地有亮起了光,门被扭开,妈妈披着衣服,提了盏应急灯冲出来。
“干嘛?食物中毒啦?”她看见我半死不活的样子,吓了一跳,俯身帮我拍背。
“胃受凉了。”我眼眶里满是泪,喉咙哽得难受。
我把所有能吐的都吐干净了,装了杯纯净水喝下,才稍微舒坦一些。我仰着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房间门虚虚掩掩,王衍之就站在门的后面。
鬼魂连影子都不会有,客厅的光亮更衬得门后的漆黑,他整个形体就融进了这片幽暗中,好像剥落的墙壁上长出来的树根,丝毫都不能撼动。把光照过去,他就要消失了一般。南洋王家的小少爷啊,何曾需要这样卑微地远远站着呢?他的面容不再惊艳,变成扭曲、可怖的死相,那股好闻的体香也消失了,这点距离,鼻尖还若隐若无飘散着*的气味。他怕吓到我,又不愿意离去,实际上,他也无处可去了。
我站起身,颤颤巍巍地向他走去。
又冷又暗,我想,简直比黄泉还要孤寂。我想起许多年前,和养父母一道坐在从南洋来云山的船上,海浪摇晃,颠簸得叫人难以入睡。年幼的我独自站在甲板上看到深夜的海,黑沉沉的,底下大概困锁了一只巨大的野兽,哀伤而绝望,只能夜夜嚎叫。
我和他,终于都变成了不人不鬼的困兽了。
脚还没跨进房间,突然传来妈妈的叫唤:“好像有人在叫门。”
我心里一惊,这么晚了,还能有谁过来?雨下得这样大,家里又断电,门铃都不会响,我皱着眉头喊:“妈妈,你肯定听错了。”
“真的有人!”妈妈探出头去看,“哎哟,在撞门,这谁呢?你快下去看看。”
我无奈地拿着手电筒下楼,铁门外果然有人在用力捶打,叫喊声不能更熟悉了。
打开门,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就冲了进来,一把抓住了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冰凉的雨水滴落在我手背上。
“谢明珊,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我没敢问她是不是还在冒雨四处找阿诺,犹豫着是不是要告诉她真相。
“找不到……”她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惊惧。我第一次看见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知她喜欢阿诺,但没料到会到这样的程度。她父母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异又各自重组家庭,基本不怎么管她,得到的爱太少,所以对拥有的就格外执着。
我抱住了她,尽量放柔声音,试图宽慰她:“明珊,你先上楼换件衣服,阿诺的事,我待会再告诉你。”
“阿诺?”她身体一顿。
“是,阿诺……”我吞了吞口水,艰难地说,“阿诺在那水缸里。”
谢明珊愣住了,安静了一会,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那我爸爸他们也不见了!”
“啊?!”我彻底呆掉,原来她在找二叔。
爸妈已经闻声跑下楼,见我们搂在一起,谢明珊又哭个不停,一下子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哎哟,阿珊,你这是怎么了?”妈妈走过来,轻拍明珊肩膀,用眼神示意我闪一边。爸爸提着应急灯在前面照路,我和妈妈扶着她要上楼。
明珊摇摇头,抽泣着,慢慢止住了哭,声音还在发抖:“伯伯,伯母,我没事,就是太紧张了。我爸跟何姨带着我弟到现在还没回家,我去他们小区看过了,车库里还是空的,门也叫不开,保安说他们上午一早就出门了。今天清明,我爸昨天就说了要一起去扫墓的,没理由手机关机,人也不知所踪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