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他说,绕是背影被雨水斜斜切过,依旧挺直了腰板,“我会想办法的,总能想到办法的。”
“能对付那个?”
“那个?也可以的,还有……”他没再往下说了。
旧居的后巷已经到了。附近有条专门卖殡葬物品的街,名叫“茶福街”,“茶福”在方言里音通“地府”,其寓意不言而喻。我在那条街上给阿诺买点用得上的东西,原本以为会遇见我妈,但走了几家店都没看到。二叔的死讯好像还没全传开,只有少数几家人用微妙的神情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想理会,买好了东西,右手却一直被王衍之握着,腾不出手搬,只好请相熟的店主待会送到旧居来。
“其实我能帮你搬……”他说。
“大白天的,清明节都还没过完,不要吓到别人。待会也别出现在我爷爷奶奶面前。”
他就没再说了。到了门口,他按我的嘱咐,松开手,尽量跟我保持了一段距离。
木门是虚掩的,我探了探头,里面没人,二楼隐约传来挂钟报时的“哐铛”声。爷爷腿脚不灵便,房子翻修的时候,二叔帮他在一楼多弄了间起居室,回来后他就睡在那里。
这屋子处处透着古怪,只开了一盏柠檬黄的壁灯。民国时代遗留下来的老房子,结合了南洋骑楼和百越古厝的特色,住了一对年逾八十的老夫妇,装修却充满少女的风格,乳白的沙发,淡绿的墙面,浅杏的楼梯,怎么看都不会是老年人喜欢的色调。我妈说这都是二叔的手笔,但二叔现在人已经死了。
“王衍之……”我有些紧张。
浅淡的阴影里,传来他轻轻的回应:“嗯,我在。”
于是我便安心了,提到半嗓子的心稳稳地落下去。我放轻了步履,走到爷爷的房间里。他背对着我,呼吸一长一短,伴着阵阵鼾声,还在睡梦中。我没有叫醒他,退了出来。
奶奶不在,也许去买菜了。
“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我压低声音问。
他反问:“这是你爷爷奶奶住的?”
果然,任谁都觉得奇怪。
门口响起脚步声,我以为是店主送货过来了,连忙追出去,却是两个身穿校服的女中学生放了学,亲昵地手挽手,共撑一把伞,往巷子深处去。
我靠在门上,望了她们一会,径直走到对面的花园里。
门也没有上锁,半敞着,一眼就能看见姹紫嫣红的花坛边那个青瓦大水缸。我走了进去,阿诺就在里面,被勒断脖子扔进水缸里。
雨水从破落的屋檐角滴落下来,“呯呯怦怦”,声音十分悦耳。一地的青苔踩上去有点滑,印出一个个的脚印。
我想,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就是我吗?我隐隐地感觉到它的存在。一场执念,带来这么多的纷纷扰扰,真是意想不到。
“王衍之……”我想再唤一唤这个名字。
回头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看到奶奶穿了条米色高腰连衣裙站在门口。
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耳后,布满皱纹的脸扑上了一层厚厚的粉,嘴唇是鲜红的。再仔细看,我不禁毛骨悚然,那条裙子不正是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