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奶奶”自然也没出席。明珊一身缟素,腰间绑了双草鞋,抱着二叔的画像,跪在地上,一边烧金箔纸一边哭泣。谢思贤和他妈妈的照片被镶在棕红色的镜框里,高高地供奉在案桌上。胖胖的八岁小男孩,咧开嘴笑,两颗虎牙露在外面,眼睛直直盯着我,像在问:“阿生姐姐,我怎么就困在这里面了?”
我的心骤然剧痛,慌忙移开视线。这一阵子,我甚至无法和明珊正常交流。都说眼睛能泄露秘密,每次说话,我就特别心虚,不敢去看她的眼。我害怕被她知晓二叔一家的真正死因。
梅厅里弥漫着丧乐和哭魂声,每一个调都叫我毛骨悚然。借着上厕所的理由,我急急忙忙逃了出来。走廊曲曲折折,我绕了好远,远到可以脱离那沉重的氛围时,才大大地喘了口气。
四月的天,梅雨的季,阴沉不断,空气里尽是缠绵的细雨飞飘。走廊尽头,芭蕉遮掩得严实,仍藏不住底下一双样式有点古董的皮鞋。走得更近了,清楚地发觉它没有着地,那张白皙漂亮的脸从翠绿肥硕的枝叶里探出来。
“英治……”他叫住我。
1986年,我们十六岁。他返回英国念书前,我去梧桐巷见他。他也是坐在庭院里头的一丛芭蕉后面,闲闲地翻了本《飞鸟集》,抬头看我时,就这么一副从容温和的表情,好像什么事都无关紧要,云淡风轻得快要飘起来。
我后来常常想起这个场景,尤其在挺着大肚子无处容身的茫然时候,睡一觉,梦里都是他白白的脸,明亮的眼,还有那颗小小的妩媚的痣,仿佛芭蕉叶里透出的光,令人睁不开眼睛。没想到我还会再见到,而且还是在这种诡异的境地里。
“你哭了啊。”他说着,就到了我跟前。
“二叔一家死得就剩一个谢明珊,我还不能哭一哭吗?”我看着他的眼,视线慢慢移到他匀称结实的肩膀上,很想靠上去喘息一会,但终究是不能的。
于活着的人来说,那不过是空气。
我记得他说人的心思在鬼面前都是无所遁形的。所以,他一定知道我脑子里刚刚转过的念头。可他并不计较,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对我说:“英治,你再等一等,等一等就好了。”
“等一等?”这话说得奇怪。
“对,给你,给我,给时间一点耐心。”他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还是不理解,但想想,他这是在安慰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意思吧。我确实很着急,前几天回单位上班前,也没和爸妈商量,就请了个护工,把爷爷从旧居带到家里去住。他们当时都在为叔叔的事忙乱,没空搭理我,等回了家,一见爷爷安安稳稳地坐着由一名精瘦干练的护工喂饭,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有妈妈偷偷问我奶奶要怎么办,我老实答她:“她什么话也没说,眼都不抬,笑着喝咖啡,好像很乐得清闲。”这倒是真的,“她”突然安分下来,也不来打扰我,离最后答复的期限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谁都不想先出牌。
只是,我很好奇,阿恰死了那么多年,“她”要去哪里找一个精通南洋巫术的通灵者来?
“王衍之,”从前我就喜欢连名带姓叫他,“我总是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