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打断他:“是,他这人高度洁癖,身份又摆在那里,不是我想见就见的。可当年的事情还没有完,他一定很想知道他的外甥到底在哪里。”
谦叔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原本想拒绝,可大约见我如此郑重其事,犹豫了一会,才客气又疏离地说:“我会转告家师,如果有消息,一定会通知谢小姐。”
我觉得无论这事成不成,谦叔都会帮我问一问的。他到底还是个很实诚厚道的人,没有用虚伪的套话来敷衍我,至少还慎重地考虑了几秒钟。
“您现在就问,我在这等他。”打铁要趁热,我不能给他们考量的时间。现在能帮我的,只有阿祝。
谦叔走得快,笔挺如松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我视线里,留下我独自一人站在许厝埔的围墙外发呆。
夜晚的新华街是静谧的,因为北面拆掉了大半的房子,除了老式的酒肆茶馆还在营业,年轻人都不大爱来这种荒凉的地方。雨已经停了,耳边沙沙声却依旧缠绵不绝,大约是路人的脚步声。
我忍不住地望向许厝埔,华灯初上,厚重的遮雨幕下,那些售卖鱼生肉类的摊铺夜市灯光璀璨,人如海车如潮,就连那个旧戏台下都坐满了一边吃牛肉羹一边看戏的人,消失的昨日一点点地重现。夜风里,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个女人哼唱高甲戏的声音。我随便地抬眼看,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不是在戏台上,是在许厝埔的最深处,那栋阿恰曾经住过的房子前,只有那块地方没有被灯光照耀,完完全全地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中。而那个女人,穿了条淡绿色的纱质长裙,撑了把红色的伞,和我面对面。她的脸被伞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了个精致雪白的下巴。
我想我应该认识她,她也依稀在对我笑。阻隔在我们中间的来来往往的人潮不过是块幕布,热闹得太不真实,不断地诱惑我走进去,好像一踏脚就能回到从前的岁月。
头皮阵阵发麻,等不了谦叔了,我转身一口气冲向布衣巷。经过那辆小车时,我迟疑了一下,旁边的保镖站得笔挺,目视前方,完全不理会我。我越过他们,一路跌跌撞撞,还没到穆宅,膝盖就像过了电流,脚底发软,顺势就倾倒在地。我惶然向后看,那个女人还远远地跟在后面,红伞下身影翩跹。
“救,救命……”喉咙干干地发出两个微弱的单音。
布衣巷空空荡荡,好一会,才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以为是谦叔来了,微微仰起头,视线里,出现了一条藏蓝色的长裤。再往上,是浅蓝色的警服衬衫,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警察俯身端详了我一会,摇摇头,伸出手把我扶起来。
“谢春生,你怎么又跑这里来了?还跌得这么狼狈……”他笑了笑,“我们最近可真是有缘,一个月里就见了三次吧。”我认得他,辖区派出所里那个对我莫名热络的小民警。
因为恐惧,我攥住他的手,不敢放开,想说的话又没法说出来。他肯定看不见身后慢慢靠过来的那把红雨伞。
“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见我一直拼命摇头示意,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跟我攀谈起来,“太巧了,正好下班经过就看到你。”
我一步步地往穆宅挪动,眼见着那把伞离我越来越近,可是这个年轻的警察却毫无自觉地按住我的肩膀,继续说:“你可别再跑到人家老宅子里去闹事了,阿祝先生在我们云山百越是出了名的大人物,虽说不知道到底什么事,但真的不能随便招惹这种有来头的。别的不说,忌讳,懂吧?”
“不要拉我!”我颤抖着声音吼他。
“哎……”他惊住了,还想教训我,我心一横,总不能看他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