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远撇了下嘴,喃喃自语:“这上头又抽哪根筋,诏狱铁桶一般,有何可防的……”
孙启远手下一百个番役,除去生病、受伤、娘死守孝的二十几人,其余的分成三班,一班岗二三十人,全撒到诏狱四周的街上。孙启远对他们下达的命令是:站累了,坐着;坐累了,躺着;万万不可挪地儿。
孙启远匆匆跑回家,换了声便服,兜里揣了两张媳妇新烙的饼,便跑出家门。媳妇在背后直吆喝:“办个破差,连吃饭也顾不上了。”
“顾不上吃饭事小,顾脑袋事大。”孙启远撩出去一句,便到了街上。
孙启远一路走到正阳门,看见一辆破马车驶过来,车上拉着几根原木,车身上溅满泥浆,像是远道而来。赶车的两个人呆头呆脑,长相怪异,一看便不是本地人,甚是可疑,便走上前,拦住他们。
“喂,站住,哪来的呀?”
“你是谁呀?管得着吗?”林栖一瞪眼睛,犟着脖子顶了一句。他旁边的盘阳却是一眼认出孙启远,虽然他没穿官服,他还是认出来,他们进京城头天便碰见他,今儿又遇到他。
“看看,认识这个吗?”孙启远取出东厂腰牌在他们眼前晃了下。
盘阳急忙跳下车,躬身一揖道:“大老爷,从山上贩木材,换点咸盐布料。”
“哪边山上呀?”孙启远白了盘阳一眼。
“西边。”盘阳从腰间系的钱袋里摸出点碎银递上去,“爷,跑半天了,口也渴了吧,要不喝口茶去?”
“是口渴了。”孙启远不客气的接过银子,心想刚才只啃了张面饼,连口汤都没来得及喝,正好去喝口茶,他冲盘阳挥挥手,他一向对懂事理的人很宽厚,“告诉你们,近日城门关得早,早点出城。”
“得嘞。”盘阳哈腰鞠躬应了一声。
马车向前行驶,林栖对坐在身边的盘阳一阵奚落:“瞧你刚才那德性,真像个奴才。”
“奴才在我身边坐着呢。”盘阳满不在乎地说道,“林栖,你跟着你主子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呀。”
“哼……”林栖哼了一声,自顾赶车,不再理他。
“停,我看见他俩了。”盘阳叫住林栖。
街对面一家面馆门前,萧天和明筝坐在布蓬下吃面。林栖把马车赶到一旁停下。盘阳走过去向掌柜的要了两碗面。由于没有空桌子,掌柜是请盘阳和林栖坐到萧天和明筝对面。
今日,萧天是一个游走郎中的打扮,一身玄色长衣,随身带着一个药箱,肩上搭着褡裢,身后放着一个布幌子;而明筝则扮作盲女,手里握着一根长竹竿。
林栖一坐到座上,便油腔滑调地提醒明筝:“这位姑娘,哪个瞎子大眼珠子骨碌乱转啊?”
“我是瞎子还是你是瞎子,我愿意转。”明筝气哼哼地说道,“本来我就不愿意拌瞎子。”
“好了,”萧天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问道:“盘阳,东西都带齐了?”盘阳点点头。萧天又道,“我和明筝已找到那条断头路,在诏狱西边,路边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是距离诏狱最近的一户人家。动手的地址便选在那里。我已打听过了,那户人家姓钱,是个小买卖人,家里四口人,一个老父亲,一对小夫妻和一个七岁男孩。一会儿咱们过去,下手要轻,不能伤着孩子。”
“主人,”林栖嗡声嗡气地问道,“下手如何轻?”
“笨呀,”明筝瞪着他,“不能伤人性命。”
“不伤人性命?如何下手?”林栖犟着脖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