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的人很多,但是永远认真从不懈怠的人少之甚少。
余牧割下徐秋收头颅之后,一瘸一拐地离开。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两个喝完酒醉醺醺回来的监工才发现监工头子已经没了脑袋的尸体。
那时候余牧已经来到了井边。
余牧准备去看一看,他真的很想知道,那个蚕食了不知道多少像他这样可怜奴童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哪怕他会死,也无所谓。
杀了徐秋收之后的余牧受了伤,嘴角不时渗出一丝鲜血。但他现在的心境比任何时候都要缓和,余牧处在一个非常玄妙的心境之中,仿佛十四年来的苦难到这一天终于都将停止。
不论生死,年纪轻轻的少年已然无憾。
酒窖地井边上一块昏暗的洞窟往里走有一扇已然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交叉贴着两张写着禁字的封条。铁门的锁倒极为简单,钥匙只有酒窖两三个建工头子掌握着。
余牧拿着从徐秋收身上搜刮来的钥匙打开了铁门,他推开铁门的时候心里有一丝莫名的心悸。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毅然地迈出一步踏入铁门。
面馆里,那个农夫样的汉子正在饮酒,突然之间话语戛然而止,微微一愣,随后眼中渐渐蕴起笑意。
“咋啦?”
“没事,只是有点意外。”
“意外些啥啊?”
“飞蛾扑火,以卵击石。大嘴我问你一句,比如一件事,你明明知道几乎是九死一生,可做成了,或许就能改变你一生的命运……你会怎么选择?”
“做啥咧!好好活着不好吗?谁他娘的规定了活着就要做大事的?老子就喜欢喝酒吃肉,有妻有女,这辈子活在也死在这座小岛上,那又怎样?起码我陆大嘴一辈子都无愧于心,堂堂正正做人,做凡人,死在你前头又怎么样?到时候每年清明你还不是得屁颠屁颠跑来给老子坟上敬酒?”
“所以我们这些在世人眼里御剑飞行的‘仙人’,我却一直觉得远远不如你啊。”
余牧在进入地井铁门之前借着酒窖墙壁上的蜡烛点了一支火把,之后顺着铁门下的石梯走了约一柱香的时间,一路上经过了许多人力开凿的矿洞,许多地方打凿开垦的切口极为光滑犀利,完全不是工具能造成的痕迹。余牧知道这些应该就是当年东海道门的修行者们的威力了。东海道门酒窖深处的灵石矿场荒废遗弃了千年,余牧一路下行,路过那些荒废的工具和推车,依旧偶尔修筑在一些溶洞口的木屋,依旧感受到了时间的力量。
两炷香之后,余牧终于来到了矿洞最深处,一个极为宽阔浩大的天然溶洞。哪怕是自幼坎坷磨难长大的坚毅少年,看到眼前这一幕,仍然是心底骇然,差点忍不住大声惊叫。
他看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白骨。无数骷髅与尸骸堆积在一起组成的一片死亡之海。
骨海之上有一条天然形成的石桥一直抵达骨海彼岸的的天然岩壁。岩壁上有一座漆黑的巨大石门。
一种令余牧头皮发麻的悚然气势向他袭卷而来!
余牧怔怔看着白骨海对岸的黑色巨门,知道那里面就是东海道门供奉了千年的存在。他的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丝畏惧,他看见那些骷髅,骨架和头骨的尺寸都极小,全然不似成人。
这里就是千年来酒窖奴童们的葬身之所,悲哀凄惨的短暂一生的最终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