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斌眯缝着三角眼瞅了张怀远几下,微微一笑,对他说:
“你这样就比较可悲了。”
张怀远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全翻出来骂了一遍,然后鸡啄米似地应和说: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我也是没办法。”
毕业晚会如期举行。从下午三点钟开始,操场上就乌压压地挤满了人,几个学生会干事忙里忙外,把音响、彩旗、红毯往操场上搬。黄斌在大门口前后乱窜,指挥干事干活。
那天他穿了一身刚熨烫齐整的黑色西服,扎着一条黑灰相间的领带,头发往后梳成个大背,上面抹了不知几层发膏,太阳底下,远远望去,就像一张黄油烧饼。
终于到了晚间,一声炮响,灯火齐名,奏乐声起,校领导鱼贯而入,到主席台前坐下。广场上的毕业生潮水般挤在一起,团团坐下,交头接耳。张怀远和陈老六捡了一个靠前的位置坐下。那时正值酷暑,操场上空不见一丝风影,不一会儿,张怀远和陈老六就跟从锅里捞起的大红虾一样,汗淋淋、油腻腻、红通通的。
隔壁几位机械工程专业的学生不耐烦,站起来叫道:
“热死啦!怎么着,想烤人啊?磨叽个什么劲儿?快点开始得了!”
前排几个女同学扭头朝他瞅了几眼,那几位叫嚣的同学立马没了生气,缩头缩脑地坐下去了。后来又有几位不知道哪个系的,也跟着起哄,嚷道:
“卖啥关子啊?不就是个晚会吗?你以为刘德华、张学友、陈奕迅会来发贺电啊?”
大家哄笑成一团,心里却在叫好。
等了快要半个钟头,舞台上才开始有动静。一阵让人起腻的歌曲从两只黑咕隆咚、音色发哑的大皮音响里传出来,扩散到操场上空。三位主持人,一男两女,手挽手,满脸堆着笑,向舞台中心走过来。
男的,不用说,就是黄斌了。两个女的,陈老六记得一个是计算机系的王雅弦,另一个是英语系的郝冬梅。三人化得跟鬼儿似的,面目全非,说好看,谈不上,说难看,也不至于,总之,怎么看怎么不自然,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三个人站定后,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那躬鞠得可真长,别人都等得直喊腰疼,他们还在那鞠着。
陈老六身后一个人高声说道:
“爱卿平身吧!”
周围迅速爆发出一波笑声。也多亏那两只大音箱嗓门大,把大家的笑声盖过了。
三个人终于直起腰身,开始主持晚会。张怀远在读大二时,有一回闲得无聊,曾和陈老六也去看了一回师哥们的毕业晚会。主持人没说几句,他们俩拔腿就往网吧跑,一边跑一边骂浪费他们的时间。今天的主持,人换了,台词却一字未改,非但台词不改,连朗读的语调都一模一样。两人当时心里就骂:有点职业道德,好吗?
晚会极其无聊:主持毫无特色、照本宣科;唱歌的全都是事先排练,对口型,唱双簧;两个小品,简直臭不可闻,台词功底几乎是零,明明是伤感,非说得跟家里死了人一样,明明是欢喜,又兴奋过了头。这还不算,其中一人每说几句,就要朝观众摆手,要掌声。
余下的他们都懒得回忆,反正是怎么无聊怎么来,怎么拖沓怎么来,但这回好歹两人终于忍着把晚会看完了。
晚会过后,再过几天,就是真正离开校园了。一箱子包裹,一辆出租车,登上南下北上、东逃西窜的火车,跑人才市场,就此与在生活过四年的大学分别。
离校的前天,陈老六非拉着张怀远出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