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看了他几眼,惊喜道:原来是李──
落拓的年人不等他跪下,已扶住了他,微笑着缓缓道:你还认得我就好,我们坐下来说话。
麻子陪着笑道:小人怎会不认得大爷你呢?上次小人有眼无珠,这次再也不会了,只不过,大爷佻这两年来的确老了许多。
落拓的年人似乎也有些感叹道:你也老了,大家都老了,这两年来,你们日子过得还好么?
麻子叹道:在别人面前,我也许还会吹牛,但在大爷面前──
他又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不瞒大爷,这两年的日子,连我都不知怎么混过去的,今天卖幅字画,明天卖张椅子来度日,唉──
落拓的年人皱眉道:家里难道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麻子低下了头。
落拓的年人道:龙四爷走的时候,难道没有留下安家的费用。
麻子摇了摇头,眼睛都红了。
落拓的年人脸色更苍白,又不住咳嗽起来。
麻子道:夫人自己本还有些首饰,但她的心肠实在太好了,都分给了下人们,叫他们变卖了做些小生意去谋生──她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亏待了别人。
说到这里,他语声已有些哽咽。
落拓的年人沉默了很久,感叹道:但你却没有走,实在是个很忠心的人。
麻子笑了,呐呐道:小人只不过是无处可去罢了──
落拓的年人柔声道:你也用不自谦,我很了解有些人的脾气虽然不好,心却是很好的,只可惜很少有人了解他们而已。
麻子的眼睛似又红了,勉强笑道:这酒不好,大人若不嫌弃,将就着喝两杯吧。
他殷勤地倒酒,才发现酒瓶已空了。
落拓的年人展颜笑道;我倒不想喝酒,只想喝杯茶──你说奇不奇怪,我也居然想喝茶了,许多年来,这倒破题儿第一次。
麻子也笑了,道:这容易,我这去替大爷烧壶水,好好地沏壶茶来。
落拓的年人道:你无论遇着谁,千万都莫要提起我在这里。
麻子笑道:大爷你放心,小人现在早已不敢再多嘴了。
他兴冲冲地走了出去,居然还未忘记掩门。
落拓的年人神色立刻又黯淡了下来,黯然自语:诗音,诗音,你如此受苦,都是我害了你,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阳光照上窗户,天已完全亮了。
茶叶并不好。
但茶只要是滚烫的,喝起来总不会令人觉得难以下咽,这正如女人,只要年轻,就不会令人觉得太讨厌。
落拓的年人慢慢地啜着茶,忽然笑道:我以前有个很聪明的朋友,曾经说过句很有趣的话。
麻子陪笑道:大爷你自己说话就有趣得很。
落拓的年人道:他说,世上绝没有喝不醉的酒,也绝没有难看的少女,他还说,他就是为了这两件事,所以才活下去的。
他目带着笑意:其实真正好的酒要年代越久才越香,真正好的女人也要年纪越大才越有味道。
麻子显然还不能领略他这句话的味道,怔了半晌,替这落拓的年人倒了杯茶,才问道:大爷你这次回来,可有什么事吗?
落拓的年人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有人说了,这地方有宝藏──-
麻子大笑道:宝藏?这地方当真有宝藏,那就好了。
他忽又敛去了笑容,眼角偷偷瞟着落拓的年人,试探着道:这地方若真有宝藏,大爷你总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