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很少发抖。
他记得有一次和胡铁花去偷人的酒喝,若非躲到大酒缸里去,险些就被人抓住,那天冷得连酒都几乎结了冰。
他躲在酒缸里,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一直抖个不停。
但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时他才岁。自从那一次之后,他就没有再发过抖。
但现在,他身子竟不停的颤抖起来,因为他第一次感觉到天地之大,自身的渺小,第一感觉到世事的离奇,人智之有限。
他拉紧了衣襟,大步走下船舱。
公孙劫余已回来了,看他的脸色,就可知道他也没有找着一个活人。
楚留香第一句就问:“勾子长呢?回来了没有?”
张道:“他不是和赵大一起到甲板上去找人么?”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他不在甲板上。”
张耸然道:“莫非他也遭了毒?”
楚留香并没有回答这句活。
他已用不着回答。
公孙劫余神情竟也变了,道:“这人……”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胡铁花已跳了起来,揪住他衣襟,大喝道:“勾子长若死了,杀他的没有别人,一定是你!”
公孙劫余神情又变了变,勉强笑道:“胡兄的酒莫非还没有醒?”
张也急着赶过去拉他,道:“现在可不是你发酒疯的时候,快放。”
胡铁花怒道:“你叫我放?你可知道他是谁,可知道他的来历?”
张道:“你知道?”
胡铁花大声道:“找当然知道,他就是在京城里连伤十多条人命的大盗!贝子长却是关外熊大将军派来查访这件案的密使,他知道事已败露,所以就将勾子长杀了灭口!”
这次张才真的怔住了。
楚留香似也觉得很意外。
自蜡烛本已赶了过来,一听这句话,反而停下了脚步。
最奇怪的是,公孙劫余反而笑了。
胡铁花怒道:“你笑什么?你笑也没有用,屁用都没有,还是老实招出来吧。”
公孙劫余笑道:“幸好楚香帅认得我,还可以为我作证,否则这件事倒真是死无对证了。”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已将披散着的长发拉下,露出他的秃顶和耳朵。一双合银铸成的耳朵。
他不但头发是假的,竟连耳朵也是假的。
假头发不稀奇,假耳朵却很少见。
胡铁花失声过:“白衣神耳!”
张立刻接着道:“莫非是人称天下第一名捕,‘神鹰’英老英雄?”
“公孙劫余”笑道:“不敢,在下正是英万里。”
张失笑道:“这下子可真的错把冯京当做了马凉,居然将名捕当做了强盗。”
胡铁花的脸红了,道:“这里阴森森的,带着种说不出的霉气。”
六口棺材还摆在那里。
英万里叹了口气,道:“楚香帅果然料事如神,秘道果然是直通货舱。”
胡铁花道:“只是可惜货舱里非但没有人,简直连个鬼都没有。”
楚留香笑了笑,道:“人虽没有,至少鬼总有一个的。”
胡铁花眼睛突然亮了,问道:“你说的莫非就是丁枫?”
张道:“但丁枫只不过是个死人,还不是鬼,我亲将他放入这口棺材……”
他就站在第一口棺材旁,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了个寒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