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拐子就跑到了卫生院,喊我师父,说是杨全泰下葬的事宜,他们那边想问问我师父的意见。
从我们村子到卫生院也几里地的路程,谁都没来,偏偏来了一个瘸子?
张拐子从小父母双亡,据说上边有两个哥哥,但是没人见过,可能小时候就死了,他这个人神经有点问题,可能很多人在现实生活中也见到过这种人,就是他走路的时候,你明明看着他周围没人,但他一直转头窃窃私语,又或者高声喧哗,总之就像是他旁边有人跟他一直讲话的感觉。
虽然张拐子神经有问题,但他脾气不暴躁,不伤人,我经常给他递一根烟,问他:拐子,你跟谁说话呢?
他说话口齿不清,手舞足蹈比划了半天,我隐约听到了一个叫小杨,另一个叫什么我忘了。拐子说他们三个经常一起出去玩,但说实话,十里八乡的人从没见过这俩人,一直都是张拐子一个人流浪,偶尔在垃圾堆里捡点东西吃。
我师父有点不高兴了,因为他想陪着我打吊瓶,说了一句:老弟,下葬的事我不懂,按照习俗,他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回去就这么说吧。
这张拐子,你要说他傻,他有时候也能跟你好好沟通两句,也能传个话,就是神经兮兮的,总是自言自语。
张拐子又说:对了,老哥啊,我今个来的路上,遇上全泰爷了,他说让我给你捎句话。
张拐子话音一出,我浑身一颤,插在手背上的针头都差点滚针,师父摆摆手,示意张拐子坐他旁边,然后悄声问:老弟,全泰爷让你捎啥话呀?
说话间,师父从兜里掏出香烟,给张拐子递了一根,张拐子说:全泰爷问你,你家的面是黑的还是白的?
“谁家的面都是白的,你见过黑色的面粉吗?”师父问他。
张拐子有点口齿不清,说:对喽,他还问你,一张床一尺三,半尺宽,能不能躺下一个活人?
师父说道:肯定躺不下。
我小声对张拐子说:老全泰死了呀,就你今天去吃桌的那一家,死的就是杨全泰。张拐子一听,仅仅是癔症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那不知道,反正是全泰爷给我说的。
“行了,老弟,你赶紧回去吧,晚了点就吃不到肉了。”师父拍拍张拐子的肩膀,打发走了张拐子,他则是继续留下来陪我。
师父单身多年,并无子嗣,他待我倒是如亲生儿子一般,这里边有一段往事,还是要说到我师祖身上去。当年我爷爷是大队会计,文革之前跟我师祖关系很好,文革来了之后,我爷爷想保我师祖,但碍于当时扫除一切牛鬼蛇神的大环境,我爷爷也顶不住,所以师祖戴高帽,抹花脸,白天挨批斗,晚上住牛棚。
虽然爷爷保不住师祖,但当时师祖收养了一个两岁的婴儿,这个还是能保的,毕竟婴儿又不懂什么事,我爷爷就把这婴儿暂时抱回自己家里养着,这婴儿就是我师父,直至文革结束,他才重新跟了我师祖,满打满算没学几年本事。所以师父一直铭记着我爷爷的恩情,待我如亲生儿子一般,小时候过年,父母回来了也总会让我给师父磕头,喊干爹,长大后我一直觉得喊师父更顺嘴,喊干爹有点尴尬,可能是现在网络上干爹这一词已经变味了。
“师父,你说这是真的假的?”师父想了想,说:张拐子不会说谎,就算说谎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谎言,但我现在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
我问:什么事?
“杨全泰的死,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是负责给他们家人算出叫魂时间而已,为什么他就死盯着我们不放呢?这里边一定还有什么隐情…;…;”